“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人家好歹都是名望聖賢,儒家向來講究有教無類,與你的奴製改製倒是頗有異曲同工。子曰:性相近也,習相遠也,“性相近”明了人皆有成才成德的可能性,而“習相遠”又明了實施教化的重要性。何況,太宗皇帝也對其推崇備至,先後封為先聖、宣父,而你父皇也封其為太師,難不成你還真認為儒家全是錯不成。”
李弘不由自主的打了個激靈,連忙道:“我哪敢,我就是琢磨他們為何挑在這個時候。我總覺得還是跟奴製有關,即便不是全部,也是應該有一定的關係的。”
“為何?”武媚下意識的拿出一本論語在跟前問道。
“刑不上大夫,禮不下庶人。就衝這句話,我覺得這幾個老家夥,選擇這個時候找我,應該就跟奴製有關。因為這不符合他們所謂的德治或禮治,德禮之治,便如刑不上大夫、禮不下庶人一樣,嚴格了下百姓的等級製度,人就被分為三六九等,大夫高高在上,庶民卑微如蟻不是嗎?”
“唉……看來從你這聖賢書真是讀到狗肚子裏去了,東拉西扯似是而非,如此牽強附會,你跟那些不知真儒,假借儒學行騙之人有何區別?看來回宮後,得讓婉兒給你……。”
“別,兒臣都這麼大了,學不來了。如今再讓我跟李眉一同國子監受學不成?”李弘臉有些抽抽,不過突然間心一緊,如果以後李眉在這方麵有不懂,問到自己時怎麼辦?自己告訴她不會?
李弘坐在車裏,思緒萬千,但不管如何,但依然還是覺得,儒家有時候顯得有些虛偽與清高,與刑不上大夫、禮不下庶人相比,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這儒法兩家的宗旨,最起碼看起來,還是法家能夠讓下人心悅臣服。
不管如何,在民智開啟的上一世,即便是官至一品,在罪與罰上,最起碼表麵上與普通百姓走的程序都一樣,同樣也需要在法庭上認罪。
但以刑不上大夫的儒家之言,憑什麼要在犯罪之後,還要給予儒家、士大夫留有麵子呢?為什麼就不能與普通百姓一樣,走同樣的程序呢?
難道就真的是階級製度的作祟,讓他們士大夫顯得高人一等?
陷入沉思當中的李弘,並未注意到武媚那看他有些玩味的眼神,在武媚看來,李弘什麼都好,在大唐國策上很少出錯,基本上就沒有錯過。
但這些都是無法預知的,可當借用太宗皇帝的話語,當以史為鑒的時候,李弘的智商就顯得有些不夠用了。
特別是論起治國安邦之策,儒法兩家在李弘看來,明顯李弘是法家的推崇者,對於儒家,好像生就懷有一種莫名的抵製跟敵意。
從在宮裏,各種禮儀上的言行挑釁,再到十歲任戶部尚書,十四歲出征,回來之後朝堂之上的一係列舉措,看似在改製,但歸根結底,李弘無論是出發點,還是其目的,好像都是在跟儒家做對,好像都要從根上摒棄儒家的治國安邦之思想。
法家,在武媚看來,李弘就是當今赤裸裸的堅定擁護者,如今最讓朝臣甚至是《坊間下》上刊登的一句話,則是讓下人稱道,更是對於儒家的赤裸裸挑釁:律法麵前,人人平等。
這與他的生而平等概念相吻合,卻與等級、階級背道而馳,誰也不知道,他到底為何如此不待見儒家學。
“你想讓下人生而平等,怕是太難了,這條路,怕是看不到一絲一毫的希望。”
“什麼?怎麼會呢。”李弘愣了下,沉浸於自己的思緒中,沒想到連母後都覺得這條路太過於艱難。
“樊遲問稼你可知道?”武媚看著李弘,突然問道。
“樊遲問稼?您等等啊,我好像有點兒印象,我想想啊……。”
“也叫樊須,字:子遲。魯國人,七十二賢之一,能刻苦讀書,也能下地種田。曾問孔子關於莊稼一事兒,而後孔子在其離開後言:人哉,樊須也。”
“哦,您這麼一我想起來了,好像是有這麼一個事兒,論語中好像有記載。”
“前些日子,李哲跟李旦也被人罵了君子不器,而這些,是下人早已經認定的事實,你想怎麼去改變?下黎民百姓相信士農工商的階層,你給打破了,商人地位水漲船高,如今奴製你也要改,母後就怕啊,即便是改了,奴還是奴,本性不會變,倒是白白浪費了你這番心血。”
“那……那我是不是該哀其不幸,怒其不爭?”李弘苦笑了一聲,母後的也正是他擔憂的。
上一世還有那麼多人跪舔老外呢,何況是這個時代的百姓,即便是卸了枷鎖,恐怕也一時難以適應吧?
但不管如何,該坐的不是還得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