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這份告示也並沒有放棄對我們的追究不是父親?隻是了陛下不會相信那些流言蜚語,不會相信我們五姓七望為首的豪門勳貴,會做出如流言蜚語那般動搖朝廷根基、盤剝百姓利益的事情。但並沒有直言,陛下不會追究冒死直諫的官員的罪名……。”崔行功抬頭,看著滿不在乎,或者是如今顯得又些意氣風發的父親,他心裏忽然覺得,這一切隻不過是陛下維穩朝堂跟下百姓的一個計策罷了。
“你繼續往下看,不是還寫了嗎,鑒於快要到了秋收時節,離開轄地的官員,今日起便會被下令立刻回到自己的任地嗎?這不就明了,陛下已經放棄了追究責任,打算大事化、事化了……。”崔玄瑋記憶力很好,何況還是關乎他們自身利益的告示,所以上麵的意思,他現在甚至能夠一字不差的給背下來。
崔行功看著神情輕鬆、有些得意的父親,心裏頭的不安則是越來越多,不由得搖了搖頭,放下那告示起身,看著崔玄瑋凝重的道:“父親,此陛下非彼陛下,如今我大唐的皇帝陛下,極善於玩弄文字遊戲,這份看似措辭嚴謹、聲援我們五姓七望的告示,極有可能是陛下為麻痹我們,以及維穩朝堂跟下百姓、士子的一個計謀。”
崔行功緩緩的在廊亭內踱步,隻是眉頭越皺越深,像是分析也像是給崔玄瑋聽一般,喃喃自語道:“陛下這一招,很有可能是要分裂我們五姓七望的團結、要分而化之,是有目的性的偽讓步。告示看似偏向我們,但全篇下來,這份告示除了陛下那句不相信洛陽城昨日裏刮起的流言蜚語外,其他的……完全是什麼也沒有!父親,不信您再仔細看看,除了剛才我的那個,這全篇下來,陛下可曾有哪句話或者是哪個字,是直接肯定的出不再追究、五姓七望跟冒死直諫的官員的罪責了?至於您的放所有官員回任地,而且還是即日起。但我身為益州長吏,為何到現在還沒有人通知我該回任上了?難道益州不產糧食嗎?這裏麵肯定有詐,父親,我們還是要從長計議啊。”
崔玄瑋神色先是一愣,腦海裏立刻快速的回憶著告示的內容,不確定的時候,還一把抓起那告示與心裏默記的比對著。
但不管他如何看,都感覺這幅告示通篇下來,完全是陛下為了麵子而措辭嚴謹的隱隱向他們等人,作出讓步、赦免不追究冒死直諫官員的告示,畢竟上麵明明寫了:因秋收來臨,下令請柬的官員即日起回任上啊。
“你多心了,為父這又看了好幾遍,並沒有發現你的那些不是?這些日子或許是你的壓力太重了吧,畢竟身為朝廷重臣,被我拉回來對抗陛下,怕是讓你反應過度了。這黃紙黑字的,難道為父還能老眼昏花的看錯亂了不成?”崔玄瑋臉上擠出一抹微笑,但此刻的笑容,比起剛才的意氣風發以及得意洋洋的樣子,顯得多少有些心虛跟僵硬。
而崔行功顯然也並沒有被他父親崔玄瑋的勸慰的話語解開心結,依然是神色凝重的望向遠方,要麼就是視線落在那告示上,嘴裏喃喃念叨著:“不對,絕對不是這樣的,陛下登基五年多來,身為朝廷臣子的我,對陛下多少還是有些了解的,陛下絕不是如此輕易放棄、讓步的人,要不然他也就不是當今陛下了。當年憑借三千人跑向大食,不到三個月的時間,就把原本看似鐵板一塊的大食分化的四分五裂,而他自己竟然還能在那危局中,從容不迫的率領中央軍安然無恙的回到我安西……。”
“那你倒是,陛下這份告示意欲為何,到底是何目的?難道就隻是為了秋收,為了騙我們不成?但這黃紙黑字的如何騙……。”崔玄瑋被有些神經緊張的崔行功,鬧的也有些心煩意亂,原本一早好好的暢快心情,被他的謹慎微破壞殆盡,真是煞風景。
但他想不到的是,接下來他兒子的話語,一下子便讓他陷入到了深深的沉思當中。
隻見崔行功突然間轉身,神色變得緊張無比,指著那告示急急道:“不錯,就是秋收!”
“什麼意思?”崔玄瑋感覺自己差點兒被這逆子的一驚一乍,嚇得從椅子上跳起來。
“我大唐如今問斬都是秋後,所以刑部、大理寺跟禦史台三司會審後,都會附以秋後問斬四個字。”
“那又如何?”崔玄瑋感覺腦袋像是被重錘砸了一下,開始嗡嗡的作響。
“因為除了秋後問斬四字外,還有……秋後算賬這四個字!”道最後,崔行功已經是一字一句了,隻不過是聲音略微有些發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