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周裏,我不停地觀察掛在父母臉上的表情有沒有什麼異樣。母親還是那般喜怒無常,經常為了瑣碎的小事和父親爭論得不可開交,隻不過這種場景已經習以為常,見怪不怪了。父親呢,平日無事,還是老樣子,守著電視機看些令我頗感無聊的新聞、軍事、抗戰劇。生活似乎並沒有因為那張消失的一百元而發生改變,或許大人壓根沒有察覺到它的消失。
其實很多事情,越是注意它的發展越是令人出其不意。真的過了這一個周之後,我不再糾結於父母發沒有發現一張錢消失的事情,而是努力思考我應該在何時花掉十元錢買上十個書套,剩下的錢又要如何處理,存還是花?這些突然冒出來的困擾,攪得我心神不寧,要是當初那個布口袋裏有零鈔,也許事情就不會變得如此繁瑣不堪了。
又遇上一周裏寥寥的趕集日,清晨上學時路過正在擺攤的商鋪,沒能看到那些心心念念的書套子,心中有些許失落。想著,難不成已經賣完了?
晌午,和小銘放學回家吃午飯,路過那家賣書套子的商鋪,驚喜地發現那些精美的書套子還是成包地擺放在原來的攤子上。
回到家,匆匆吃完飯,躡手躡腳地上樓打開自己的存錢罐,看著裏麵躺著的鈔票,心底像是有層層漣漪泛起,一波一波朝著遠處蕩去。似乎能夠想象,所有書蒼白的表麵都被一張張絢麗多彩的書套子籠罩住,那些不同的花紋,一層層疊放在一起,整齊劃一,卻與眾不同。
飛速地衝出房門,書包帶子未來得及整理,一邊長一邊短。跑到那家鋪子前,雙手輕柔地捧起疊放在一起的書套子,一時間看花了眼,這麼多的樣式啊,到底應該選哪幾個呢?頭一次為這種糾結的選擇而感到由衷的快樂,誌在必得的心思已經充盈整個大腦,我笑開了花。
不停地挑來撿去,最後滿意地瞧著手中拿著的十個不同花樣的書套子。掏出褲兜裏的十元錢,遞給賣東西的人。剛想轉身離開,耳旁竟傳來了母親的聲音。全身立即繃緊,我急忙將手裏包好的書套子藏在身後,可為時已晚。
“把你手裏拿的東西交出來!”母親瞪著老大的雙眼,嚴厲的模樣嚇得我發不出聲來。
“快點拿出來。”
容不得我半分遲疑,她急不可耐地伸手抓住我細小的胳膊,一把拽出我手裏的書套子。
“你哪裏來的錢買這些東西?”她的語言愈發咄咄逼人,我心底隱隱發覺,這件事情遲早會有真相大白的時刻,但還是繼續保持沉默,能拖一時是一時。
而後,脾氣暴躁的母親惱羞成怒,在人影還未散盡的大街上,狠命地訓斥我,似乎是在發泄這幾日來心裏憋足的火氣。我繼續默不作聲,隻是眼裏的淚水再也忍不住,一滴一滴落在石板路上,悄無聲息。
路過的人紛紛投來同情的目光,隻是他們都是置身事外的看戲人,讀不懂我心底的悲傷,以及難以言說的無可奈何。突然,街處出現一個熟悉的人影,是小銘。看著他漸漸走進我的視線裏,一步一步,馬上就要看到此刻我窘迫的境地,而後獲悉所有的真相。
我如同失聰,母親的話再也聽不真切,反倒是小銘瘦弱的身軀愈發放大,最終遮蓋住我的整個瞳孔,羞恥心無限放大,不知所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