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吟風已然想透看清了,凡事相求於他人無不是受製於人,低聲下氣,委曲求全,毫無半絲氣節可言,自己與丐幫中人接觸,至今有一事為他們的舉措刻骨銘心,甚至激勵不已,丐幫弟子眾達萬計,遍布天下任何一處角落,他們雖身份低微,但從不依仗他人的施舍,全憑每位兄弟辛苦乞討而活,自己曾不明所以,向秦林相詢疑惑,他是怎麼告訴自己的,丐幫弟子並非天生下來便是當乞丐,伸手討飯,惹人討厭,而是朝廷不振,政途汙穢,導致民不聊生,不少人被逼無奈,走上絕路,為了賴以生存下去,必然四處乞食過活,因為每個人心中希望不拖累他人,真正在朝廷危難之際能依靠自己的力量打敗外族侵略,鏟除奸惡壞人,還大宋一個開明通途的欣榮之象。而我也以此勉勵,向幫中各個分舵傳達這項規矩,不食嗟來之食,我們雖為叫花子,但是活得有氣概,乞丐乞丐,便是氣概的同音,若是自己都瞧不起自己,這個世道之中還有誰會看得起你呢?
李吟風想到這裏不由將心一橫,腦海中不住地想起孟子的那句話:“富貴不能淫,貧賤不能移,威武不能屈,此之謂大丈夫!”青衣生性孤傲,為人做事又不以常人道義揣度,自己便是苦苦哀求他三天三夜也是徒勞無益,不如自己動手,抓起雙手的鐐銬便在精鋼鍛造的鐵板上搓起來,聲音沙沙作響,難聽刺耳,不時還給人一種心底發毛,渾身起雞皮疙瘩的悚然。
李吟風的倔強執念之舉,連身邊與自己一同遭受囹圇之苦的青衣也大肆反感,整個牢籠又是用精鋼鍛造,嚴絲合縫,滴水不漏,二人在其中隻消有一絲聲響,都會發出震耳欲聾的舉動,就連身上的腳鏈手銬拖曳摩擦都會感受仿佛切身置入一個悶鼓之中,雙耳倍受刺激,簡直形同煎熬,連青衣這種清心寡欲、身負絕學之人也是受不了這種刺激,雙手揮舞著示意李吟風立即停止愚蠢的舉動,口中更是嗬斥謾罵道:“臭小子真是想出去想瘋了不成,老夫好不容易能耳根清淨,心情平和,想不到你來卻是和我作對的,你這舉止簡直可笑,就不怕驚擾外麵,不可理喻。”
李吟風閉口不答,仍舊依舊故我地用手上的鐵鏈在光滑堅硬的鋼板上摩擦,腦海中一片空明,自己那怕這種舉動令人貽笑大方,甚至愚蠢之極,他也要堅持下去,對青衣的反對也不理不睬。青衣煩躁地猶如一口氣吞進了二十四隻老鼠和一隻貓一樣,百抓撓心,幾乎被這嗦嗦響個不停的聲音在耳邊一直驚擾著,思緒無從寧靜,整個人陷入崩潰之境,這個傻小子根本就不聞不顧他人的感受,心智堅決異常,不計後果,這樣不但引起騷動,更會讓大名府的守衛惱羞成怒,必定又會遭到皮肉之苦,真是不要命的渾人。為了保住自己的清幽之所,青衣不得不出手製止,否則後果不堪設想,李吟風是求生心切,近乎偏執,做出這般為所欲為的事,根本就是牽連旁人的莽撞。
沒想這個渾人根本無動於衷,將自己的好言規勸置若罔聞,要是在一意孤行下去,非捅出天大的簍子來,看著李吟風不決不休,心裏怒火中燒,全身骨骼就像炒豆般劈裏啪啦響個不停,已然運起了全身上下精純的勁力,若是勸善不聽,必然是要有所行動,否則還不讓他鬧到翻天覆地不可,整個人煞氣盛極,準備痛下殺手,那怕李吟風脾氣再執拗,也要為了自己的性命安危著想。但二人都被鐵鏈緊緊地與身後的精鋼牆麵連在一起,之間相距五尺,即使拚盡全力拉直身上的鐵鏈,手足齊施也難傷到對方肌膚毫發,根本隻能以惡語相加,這一切巧妙的設計乃是梁中書府中的能工巧匠精心所造,怕每次安插於青衣身邊的人,事跡敗露,惹得青衣氣急敗壞,便將為自己出力之人殺之以絕後患,省得麻煩;又擔憂所派去的人久而久之心存異心,承受不住這種非人的苦難,將渾身受製、不能施展任何功力的青衣殺死,到時候人財兩空,可謂是白費心機。所以才將這個牢籠巧妙地設計成誰也不能為難誰,而進去之人必然是手筋腳筋遭毀,連雙肩的鎖骨都用鐵鏈與身上的手銬腳鐐連接在一起,隻要稍一用力,必定是痛不欲生,叫人最後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活活受不了這種淩辱絕望而死。
這種慘絕人寰的刑具也隻有大名府能設,直比大內的天牢還要殘忍,還要堅固,還要令人踏實放心,縱不怕他們在裏麵扭打廝鬥,壞了中書令大人的計劃,人一旦擁有了權位、勢力、財富、聲名之後,他們便會染指另一種讓世人甘願奔走遷徙、不惜一切代價的欲望,那就是長生不死之術,想當今天子趙佶也是醉心其中,追奉千秋萬代,萬壽無疆之說,追捧老莊之說,重用煉金術士,修編道教典籍,黃白煉丹之術也被君臣尊為一種信仰,而且蔡攸為人駐顏有術,品貌更是驚若天人,連自忖乃是“道君轉世”的徽宗趙佶都不由羨慕,將蔡攸重用,伴隨左右,進而疏遠了其父蔡京,形成了兩蔡對峙不可化解的局麵。梁中書置於中間,一個是太師嶽父大人,一個乃是叔舅貴卿,前者已然因編織“生辰綱”,揮霍無度,導致江浙一帶方臘起義,動蕩三省五十二州,震驚朝野,天下公憤,天子也嫉恨疏遠,似乎冷落這位權傾朝野的太師,而其兒子又與蔡京政見不合,貌美獻媚之功更是將天子迷得神魂顛倒,近乎趙佶的男寵,地位瞬息平步青雲,烜赫炙熱,更是對趙佶殷其所好,不惜一切手段征集天下的靈丹妙藥討好,為了保住一切此時擁有的一切,梁中書更是對蔡攸沒有半點討價還價的餘地,人生在世,為的不就是封妻蔭子,得以全家老小平安嗎?見風使舵乃是古往今來官場的慣用手法,使得好便是門精湛的學問,難免溜須拍馬、阿諛奉承、夾著尾巴做人很有必要,既然不能一朝得幸,那麼便要周旋於其間,還要拿捏恰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