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魚壽啞口無言,卻見北宮修自殿外一步跨入,滿身血漬虛弱出聲,“陛下......請陛下救我......禁軍......”話音未落,人已倒地不省人事。
“北宮修......”修魚壽攥緊雙拳,牙齒咬得咯吱響,“上官耘聽令!”
在禁軍傷亡近兩萬的情況下,堯王終於痛下殺令。
禁軍將士久積於胸的怒火瞬間爆發,以兩倍於亂軍的兵力,頃刻肅清天堯城。
緊閉的城門,四周橫屍,逃至隱蔽處的上官仰忽而一聲笑,“他竟能如此果決,我真小看了他......”
身旁一人絕望間冷笑出聲,“果決的怕是你的那位弟弟,剛有兄弟說,這城門是火勢未起就關上了,那時皇上還沒下殺令。”
上官仰心中一窒,“不可能,他重傷未愈,尚不能走動......”
“事關大哥,他躺得住麼?”
“耘兒......”
說話間便聞馬蹄紛遝而至,將窮途末路的亂軍團團圍住。
領隊的騎兵一聲喝,“陛下有令,殺無赦!”
就聽亂軍中一聲吼,“弟兄們,跟他們拚了!”
刀劍相磕,頓見血光四濺。馬嘶人狂亂,血紅的瞳仁印蒼穹。
“耘兒......”上官仰聽出了他的聲音,“你可千萬別手軟......”
漸漸縮小的包圍圈,亂軍成片倒下,上官仰知道,由地方裁軍組成的軍隊,遠不是禁衛軍的對手。
隻剩幾個人苟延殘喘之時,他舉劍抹向脖頸,卻被飛來利箭射下。鐵劍落地,清脆的咣當,他仿佛聽到有什麼東西碎了。不是他,是射箭的人。
護頰掀起,熟悉至心痛的麵龐,他無奈一笑,“耘兒......”
上官耘了無血色的雙唇不住顫抖,“矯旨是你指使的麼?”
上官仰的笑,寵溺至悲傷,“是。”
“佑親王是被你設計的?”
“是。”
“喬裝天蟒衛,夜探司徒的也是你?”
“策反司徒,劫走晉王,南祈決堤,亂軍造反,這一切都是大哥做的。”
上官仰供認不諱,上官耘淚如雨下,“為什麼?”
“別問了,大哥罪無可赦,痛快點吧......”
“那日大殿上,為什麼不讓我被亂棍打死!為什麼要替我求情!為什麼要我手足相殘!”
上官仰幾近聲嘶力竭的咆哮,在上官仰的一語帶殤後默然而泣,“因為,耘兒是我唯一的弟弟啊......”
深深閉上眼睛,沉默良久,上官耘勒馬背身而立,“開門。”
上官仰身子一晃,悲滄出聲,“耘兒,你不能......”
天蟒眾將齊聲勸阻,終不能動其意。
“你走吧,此生別再踏足北堯......”上官耘抬眼蒼天,一聲大喝,“滾!”
看著上官仰一步一搖的身影遠去,上官耘呢喃出聲,“誰讓你是我唯一的哥哥......”
“將軍,”眾將不住搖頭,“放了他,你如何向陛下交代?”
上官耘翻身下馬,持槍於門前一通豪舞,槍點地麵,激石迸火。
眾將麵麵相覷,便見上官耘單手一頓,槍柄磕穿石板間放聲狂笑。
笑聲逝去,眾將上前,上官耘隻手握定槍身,垂首而立。
“惑亂欲過此門者,死!”一行狂字,嵌地浸血,傲然於前。
眾將欽佩其槍勁骨風,回望上官耘,卻不由齊身跪倒在地,啜泣出聲。
上官家的男人俏兒郎,一身戎武馬蹄歡,邊城揚沙當關勇,馬革裹屍報家還......仿佛漸行漸遠的歌謠,散向天際......
承堯四年七月二十九日,入侵天堯的亂軍二十餘萬,皆殞命內城。禁軍傷亡近兩萬,皇宮多處救火不及變為廢墟,民宅損毀不計其數。
天蟒衛司衛總長上官耘,顧念私情擅放首犯,於天堯北門自刎,卒年二十一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