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一(1 / 2)

夜一如既往的深沉靜謐,月光羞羞答答沾惹了雲白色的窗框,無力地破開厚重的遮光布。

完全的黑暗中一麵巨大的落地鏡獨自折射著四下的黑漆,唯一一道鑽進來的月光散落在已經磨得掉了漆的舊地板上。月光與黑暗的交界處一簇海藻般的淩亂的線鋪散開來,其中似乎還摻雜的粘稠的液體,一部分已經凝固與亂發之間,一部分應在以肉眼無法分辨的速度向著皓白的月光慢慢侵襲,或者向著木質地板的縫隙向下滲落入隔音層。順著月光看下去,那堆亂線當中什麼被遮掩著,隱隱約約地似乎是一張人臉,一張絕美如同偶人卻蒼白異常的女人的麵孔。嗯~,或許不能稱其為女人,因為這張絕美的麵孔以一種鬆弛的狀態僵硬。那是一具屍體。

天陰沉沉的不見一絲日光,我拖著一個小小的旅行箱步出冷冷清清的機場。一股冷冰冰的空氣迎麵撲來,雖然預見到這裏和南方春天的差異穿了很厚的毛衣,仍然對北方海邊這涼颼颼的春天不能適應,畢竟從三歲離開這裏,這是我第一次回來。

“媽媽,我終於帶你回來了。”撫摸著已經很破舊了的旅行箱,暖暖的,似乎可以感受到媽媽溫暖的手。

“曦小姐?”一個低沉的聲音把我正要四散的開來的思緒一把抓了回來,一個手裏捏著寫著“葉梓曦”三個大字的紙卡的中年男人正一臉錯愕的望向我,明明是問我,卻又似乎很肯定。

男人伸手過來提我的旅行箱,我下意識地一縮,推開他的手,但我無禮的舉動並沒有引起他的反感,他依然興衝衝地打開車門把我迎了上去。

剛出機場就飄起了細雨,我打開車窗,肆意的讓風撕扯我的頭發。

米字型的窄窄的街巷坡路起伏,高聳入雲的摩天大樓穿插在爬滿綠藾的低矮的日本小樓,影影綽綽的昏黃燈光裏坐著三三兩兩老了的人,開不清麵目,仿佛從來就無悲無喜,就是這樣坐在永遠裏。細雨中,眼眶微微潮濕,這裏如此熟悉,雖然我離開時並無太多記憶,但人這種動物很奇怪,總是有很多支離破碎的片段,織不成回憶,卻總在不經意間冒出來,不是前世就是在夢裏。

正醉心與自己的亂想中,猛然看見後視鏡中一雙正在打量我眼睛。

看到我發現他的窺視,男人不好意思地低頭笑了,“曦小姐別怪我,我雖是個粗人,給葉家開了一輩子車,什麼是禮儀還是明白點的,隻是你和大小姐,哦,就是你媽媽,太像了,簡直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我是陪著大小姐長大的,自打她離開葉家也有二十幾年了吧,現在好像二十年前那個她換了套衣服又回來了,老夫人一定大吃一驚。”

我不禁摸了摸被雨浸濕的臉龐,媽媽,我和你相像麼,記憶裏的你雖然隻有四十幾歲卻已經是頭發花白,是什麼揉碎了你曾經美麗的麵容,讓你麵目全非的出現在我的記憶裏。

車開出了鬧市,駛進一片僻靜的療養區。遠遠的大片大片的密林在逐漸黯淡下來的天光裏仿佛一張張吞噬一切的黑洞洞的大嘴,空氣也越來越潮濕,我知道這裏離海岸越來越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