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後。
一輛輛馬車整整齊齊駛入鄴城,在青石地板上壓過,發出沉悶的聲響,秋風拂過,掀開車簾的一角,頓時有刺眼的明媚陽光射入,他反射似的抬起手臂擋在眼前,微微眯著雙眼,向窗外望去——熟悉的街道頓時映入眼簾,霎時一陣涼意湧上心頭。
回來了……他回來了!
三年之後,他再一次回到北魏,回到這個自己曾經被囚禁十幾年的地方!這個自己恨之入骨的地方!
“大王,驛館到了。”耳邊忽然有人稟告,白夜從馬車下來,身後跟著暗衛烏合爾,緩緩踏入驛館。沒有人能想到這個在北魏十幾年忍辱負重的西涼太子,居然能在三年之內登上西涼王的位置。他一身西涼裝扮,眉宇間仍是一片傲然,緩緩踏進驛館,而接待他的人,居然是孟勳。
孟勳眼裏有淡淡的笑意:“在下參見西涼王。”白夜漠然的看了他一眼:“將軍客氣,本王初登西涼王位,特來向北魏天子獻禮,以求兩國安定。”孟勳道:“西涼不過是我北魏一個小小番邦而已,王爺說兩國……似乎是不太切合實際。”白夜眼裏仿佛閃過一道寒光,頓了頓,才道:“本王失言。”
孟勳笑了一笑:“哪裏,大王與在下也算老友,今日前來也是為了跟大王敘舊。”他伸手拿起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眉頭微蹙,似是漫不經心的說道,“大王可還記得三年前楚丞相的女兒……”
白夜微微怔住,眉頭一揚:“記得一點兒,她死了麼?”那支簪子幾乎斜過她的脖子,血跡蔓延開來,他離她那樣遠,甚至都能隱隱看到留下來的鮮血。
他這樣問,孟勳反而一怔。
“若是沒死,本王還想找她玩玩。”白夜嘴角露出一絲邪魅的笑容,“三年前,本王不過碰了她的手而已,還沒玩夠。”頓了頓,又道,“不過,她那種姿色,也入不了我的眼。”
——這個人,居然這樣惡毒。
孟勳心裏一驚,勉強笑道:“她倒是沒死,不過脖子裏那道疤痕隻怕這輩子都無法消去了。真不明白,怎麼太子突然會喜歡上她!”
白夜默不作聲的聽著,眼裏卻有什麼閃動。
三年前那一件事的結果,他也是後來回到西涼才聽說的。一向與楚丞相為敵的太子忽然以自己的性命為要挾保住了楚歌的性命,保住了楚丞相一家上下的腦袋,而且——非楚歌不娶。
皇帝大怒,然而太子在殿外跪了三天三夜,不吃不喝,太子妃醒來之後也陪他一起下跪,眾人雲裏霧裏,完全不明白二人究竟為何轉變如此之大。皇帝最後無奈,隻削了丞相的權力,其他一切既往不咎,並準許二人成婚。
“而且……”孟勳微微歎了口氣,“他們成婚三年並無子嗣,皇上數次勒令太子納側妃,太子始終是不肯,他們二人現在舉案齊眉,情深意重,即使現在你去找她,她必然不是三年前的楚歌了,你認為經過那件事情之後,她還會對你有情麼?”頓了頓,他笑了一笑,“隻怕隻剩下恨了吧。”
白夜毫不在意的一笑,並沒有答話。
孟勳望著他的神色,笑了一笑,說道:“大王遠道而來,路途辛苦,在下特意找了幾個人為大王洗塵。”他拍了拍手,十幾個女子便從門外魚貫而入,嫋嫋婷婷,美貌無比。
白夜嘴角浮起一絲笑容:“將軍費心。”
“哪裏哪裏。”孟勳笑道,“隻是明日大王還要入宮朝賀,千萬別誤了時辰才好。”
“那是自然。”他微微一笑,伸手撫上大拇指上的玉扳指,眼裏露出奇特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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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沙的更漏聲不緊不慢的滴落,屋內的女子手持針線,正密密麻麻縫補一件衣服。她眉宇間一派平和之氣,針腳細密,嘴唇邊浮起一個淡淡的笑容,仿佛是有說不出的幸福。然而,她脖子上卻有一道可怖而淩厲的傷疤,幾乎貫穿整個頸部。
她身旁的丫鬟庚伊笑著讚道:“太子妃好手藝,太子穿上這件衣服一定歡喜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