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個狗日的！老子在河壩裏屙泡尿，關你狗日的錘子事啊！你還真以為這個河壩是你們屋裏出錢買了的嘜，隻是靠你舅子在城管，姑爺在水利局，霸占的這個河壩。老子今天就正告你：這個河壩是屬於我們廣大人民群眾的。人民要在這裏屙泡尿，有什麼不可以的。老子今天屙就屙了，你來嘛，你來給老子舔起來！你個狗日的，不識好歹，老子今天要整死你！
三山接連喝幹幾瓶酒，站在河壩的那些亂石間，扯開拉鏈，痛痛快快地屙一泡啤酒尿。被旁邊的那個烤魚攤的老板看見，罵他是畜牲。這下可惹惱三山，像個潑婦，蹦起八丈高，跳起來罵那個烤魚老板。
你來，你來唦！老子要把你這個畜牲劈成兩大塊！
那個烤魚老板聽到三山這樣子大鬧，順手抄起案板的菜刀就要朝三山這邊奔過來，老板娘和幾個服務員使勁抱住那個老板。
他一個酒瘋子，你跟他兩個頂真，劃不來。老板娘竭力勸說。
好在距離比較遠，再加上人聲嘈雜，三山沒聽到說他是酒瘋子，要不真的會跳起來去咬人頸脖，就像瘋狗樣的。因為這個是三山最大的忌諱，最恨別人說他是酒瘋子，比罵祖宗三代都讓他氣憤。
本來就隻有巴掌大塊地方，遭你幾爺子霸占到。老子們熱天裏下河歇個涼，找一個坐的大石頭就找不到。你們說給政府部門上交了租金的，交給哪個部門的？怎麼開支的？是哪些人賣給你們的，我們人民群眾知道嗎？老子要上告黨中央國務院，告你們這些貪官汙吏，告你們這些腐敗分子。上個月扶貧辦的主任跳樓死了，還有那麼多的局長、主任怎麼不多死幾個——
三山歪歪斜斜地，雙手指天，在半空中胡亂揮舞，口中白沫滿天飛。
“他個狗日的今天又喝多了，在這裏打胡亂說，趕快把他送回去。”劉青為看見陣勢不對，趕緊吩咐方來、陸石聲架住三山。
“你媽的真的瘋噠。”方來跑上來就扇了三山兩個大耳光子。
“回去，快點滾回去，一張爛嘴。”方來邊抽他邊吼。
三山的身子是軟的，方來他們架起他走不動，他的雙腳拖在地上。
“來，隻有我背。”方來的身體強壯些，說話間，就把三山甩到他自己的背上。
三山的家住在老城政府宿舍的六樓。劉青為上前先敲開他家的門，三山的老婆吳小悉看見他又是喝得人事不醒，被人背回來，氣得雙腳蹬地。
“這個爛人，你們不要把他送回來。就讓他死在外邊。讓他死，讓他醉死，除脫一禍根。我不得管。”
歇斯底裏地喊叫後，她扭頭陷落到沙發裏，手拿電視遙控器，拚命地按，飛快地調換電視頻道，頸脖子硬硬地，像半截電線杆子。
方來他們不敢做聲，隻好把腳趴手軟的三山和他的隨聲物品放在沙發上，然後躡手躡腳地出門，連招呼就沒打。
挨著沙發，三山嘴邊的口水就流出來，垂涎三尺，不，垂涎三丈，足夠，源源不斷地朝外淌。沙發，地板，濕了一大片，恰似一個地圖，近似那個金雞的形狀。我們的古人造“源源不斷”這個詞語可能就是專門形容人的口水的。
三山打起呼嚕，口中繼續念念有詞。
半夢，半醒。半醒，半夢。三山又在為兩元錢的課時津貼打他們學校的教導主任。
三山的老家在出產食鹽的大寧古鎮。鎮上依靠那口鹽泉維持生計已經幾千年。一九九零年，三山師範院校畢業後，順理成章地分配到他的母校當老師，教初中語文。古鎮中學位於峽穀口，他的老家在“七裏半邊街”的最西街頭。由於教學任務緊，隻有在周末或重要的日子，才能回家去看看。今天是農曆的冬月十六，老父親的生日，他們必須回去盡盡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