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篤篤篤。”
敲門聲很斯文,有點裝腔作勢的模樣。我沒理睬,準是隔壁宿舍的損友們吃飽了晚飯撐著沒事幹在做些低級的惡作劇。快放假了,一大堆東西等收拾呢,誰有閑工夫理會這些。在男生宿舍,已經習慣了鐵腿神功“乒乓”一聲將大門踹開的轟鳴聲,哪有這等在女生宿舍都海市蜃樓般難得一見的文縐縐的禮節(拍拖中的女生除外)?
“篤篤,篤篤。”
敲門聲很有耐心,似乎決心把斯文進行到底。我不由皺起眉頭,難道是六猴子的女朋友?不可能,這家夥把油膩膩的飯盆往水槽裏一扔,嘴角飯粒還沒擦幹淨就帶著諂媚的微笑跑到中文係去找另一半了。是肥仔明?也不對呀,這小子臨畢業前也不知道中了哪門子邪,竟然把拍拖三年的潔潔給惹毛了,對方放出狠話來,揚言要跟他一刀了斷。眼看幾年的長線投資付之東流,把肥仔明急得上躥下跳,晚飯沒扒拉兩口就跑去校外步行街的“濃情蜜意”花店買花賠禮道歉去了。
難道是老鐵的小娘們(那是老鐵對他女朋友的親昵稱呼)?那更不可能了,倆人在昨天就去旅遊了,說是要用最浪漫的旅程來度過大學裏的最後一個情人節,臨走時老鐵習慣性的一個回首飛吻讓我們仨嘔吐不已,大敗胃口。
“篤篤篤……”
到底是什麼鬼?我不耐煩了,扯著喉嚨喊道:“敲什麼鬼呀敲,門本來就沒關。”
“咿呀”一聲,虛掩的門被輕輕推開了半截,一張圓圓怯怯的笑臉探了進來:“你好,我能進來嗎?”廢話,人都進來大半了,還裝個屁。要是別人這話早就蹦出去了,可是眼前一閃,探身進來的竟是一位水靈靈的女生,略小的個頭,整潔的藍白校服,胸前捧著一大紮用熒光錫明紙包裹著的玫瑰花,紅豔如火。腦後的兩把小刷子使她看上去有點稚嫩,然而紅撲撲的笑靨卻甚是可愛。
我大跌眼鏡,站了起來:“你找誰?”
女生小心翼翼地環顧了一下宿舍,似乎和我一樣意外:“咦,就師兄你一個人呀?”看見我疑惑的眼光,忙不迭地解釋道:“我是國貿係31樓的。”
噢,原來是今年新來的小師妹呀。又看看她一身嶄新的校服,我不由笑了——肯定來這找她的哪位同鄉師兄的。咦,這一上門就是一大捧芳香四溢的紅玫瑰,真是個癡情的小師妹呀。於是我又自顧自忙開了,一邊漫不經心地問道:“嗯,今天情人節麼,他們都不在了。有什麼話要我轉告的嗎?”
小師妹吃吃一笑,滿臉羞澀:“不用了,有你就行了。”
什麼話?我詫異得瞪大了眼睛,手一鬆,剛拿起的書“撲通”一聲掉到桌麵上。這年頭,雖說女生在男歡女愛上是巾幗不讓須眉,但這麼單刀直入實在是讓人心率不齊。
“今天是情人節,師兄你就買一束玫瑰送給師姐吧。這花挺好的,你看,開得多美,保證師姐看了就喜歡。”小師妹托托小巧鼻梁上碩大的眼鏡架子,認認真真地說道。
原來如此。
我籲了口氣,哭笑不得。咳,剛入學不到半年,生意就做到大師兄的門口來了,真是長江後浪推前浪,一浪還比一浪高。
“一支一塊錢,不貴的,外麵都賣一塊二。”她看著我沒出聲,想起什麼似的趕緊小聲補充道。
我笑道:“謝謝啦,花很美,也很香,但可惜你來遲了。你看,他們都出去了,否則的話你今天手裏的花可能都不夠賣了。”
女生有點不甘心:“師兄,你呢,也買過了?”
“沒呢。”
女生長長睫毛下的眸子晶亮起來,小心翼翼地抽出一支爭妍怒放的玫瑰花高高地舉到我跟前,興奮地說:“一支夠不夠?你看,它是最大最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