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良久,白皮才喃喃道:“是啊,一切都結束了。”
“你可服氣?”
白皮慘笑一下:“沒有什麼服與不服之說。我的滅門之仇早報了,對葉陽求而不得,一念成魔,恨不得殺盡天下人鬼,人和鬼也被我殺了不少,我早已夠本了。但真正讓我不甘心的是,我的命為什麼這麼慘,我想要的為什麼總是得不到?”
“又是這個問題....”一個虛弱的聲音傳來,正是俞凡,他悠悠轉醒,聽見了白皮的話,正在妙希的幫助下緩緩坐起來。
七小姐立即丟下白皮,奇道:“你居然這麼快就醒了?”
“那當然,我是小強的體質。”俞凡開了句玩笑,七小姐一下懵了,她當然不知道小強是什麼,但又不屑屈尊去問,所以隻好噤口不言。
俞凡清清嗓子,對白皮道:“陳清曉,你一個名叫張小茜的部下也問過同樣的問題,當時我沒有回答上來,不過現在,我想說,你第一次愛上奸人,害得全家身亡,這是命運在作弄你,確實很慘。”
“但第二次你愛上葉陽,卻是由著自己的性子來,想完全占有他,這種做法,無異於緣木求魚、南轅北轍,你表麵問‘為什麼我想要的總是得不到?’實際上問的卻是‘為什麼這世界不能讓我隨心所欲?’可在這世上,上至神仙,下至凡人,任何人都不能隨心所欲,這個道理,難道你還不知道?”
白皮聽得癡癡呆呆。這個簡單的道理她焉能不懂,隻是十五歲那年的悲慘遭遇,讓她心裏產生了一股無法消除的恨,除了恨仇人,她也恨自己,恨命運,當遇到葉陽以後,她對他的愛和對命運的怨恨糾纏在一起,覺得得到他,就等於從命運那裏取得了某種補償,因此她的占有欲才那麼瘋狂----而這過度的欲望,恰恰又是被禁止的,白皮被欲念所執,陷入怪圈,害人害己,也真是辛酸。
愣了好久,白皮幽幽歎了口氣:“事已至此,我甘心前往陰司受罰。但...我想知道,葉陽去哪了,我到了陰司,還有機會見到他嗎?”
她說這話時,長眉平展,妙目含情,與之前種種恐怖模樣判若兩人。
俞凡和妙希不禁對望一眼,心裏都歎了口氣:“白皮雖然罪孽深重,但對葉陽真是一往情深,至死不渝。”
俞凡道:“哎,這個我說不好,也許他已封神,也許他已經投胎,各種可能都有的...等你見了秦廣王,親自問他吧。”
白皮聽了,腦袋似點非點,一滴清淚緩緩從眼角滑落下來,道:“多謝俞天師,請你這就送我走吧!”
“且慢!”妙希忽然道:“你會用蠱術,那我師父空桑被人麵金甲蠱所害,你可知道是誰下的手?”
“人麵金甲蠱?”白皮微感駭然,道:“那隻有兩種可能,一種是苗疆黑巫何家,另一種則是,世上法師無不害怕的一個人。”
“啊?”俞凡和妙希都驚呆了,俞凡問:“你是說...”
“對,”白皮打斷了他:“世間的法師,從清朝起就害怕這人,到現在依然如此,而這人最喜歡用人麵金甲蠱殺害法師。”
妙希聽了,滿臉恨意,空桑死後第二天,她曾讓父親派出最好的刑偵專家到堆藍山調查,卻沒查出任何蛛絲馬跡。當時她就起了疑心,因為苗疆巫師蠱術雖精,但其他方麵並不擅長,如果到廟中下毒,不可能一點痕跡都沒留下。而且,她甚至懷疑,下毒的根本不是人,或者凶手是用法術遙控下毒,如果真是這樣,那就必然是白皮所說的第二種可能了。
然而這也就牽出一連串疑問:這人相傳以活體進入鬼蜮極北,是怎麼回來的,為什麼來到天京,又為什麼找上空桑?還有,此人一旦現身,就會引起一場腥風血雨,這次他又會帶來什麼呢?
妙希想來想去,百思不得其解。
就在這時,七小姐淡淡道:“金雞快要唱曉了,你還不送她走?”
俞凡道:“好的。”
由於白皮殺戮太重,送魂符背不動她,隻能用往生咒超度。俞凡走過去,把手輕輕蓋在她的頭頂心,念誦起往生咒:“塵歸塵,土歸土,陰陽循環,死生不休,是賞是罰,閻王一本公平賬,分毫不差,陳清曉,安心去吧……”
白皮的身影一點點淡化,直到完全消失。
俞凡再次長出了一口氣,眼前閃過百鬼夜行、古墓鬼影、血池煉魂、八魂懸空等一幅幅畫麵,無論如何,總算超度了白皮,她成魔十餘年,害死無數人,今晚,這段悲劇終於劃下了句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