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一座有石頭獅子的宏偉大門前,老朱嘿嘿一笑:“凡哥,這座宅子現在是旅遊勝地,過去卻是天京有名的八大窯子館之一,如果現在這扇門開了,一個穿旗袍的女鬼出來招呼咱們,那該多好呀!”
俞凡的眼睛卻一味望著他左側空蕩蕩的牆根,沒有說話。
老朱看俞凡的眼神,心裏有些發毛,連忙道:“凡哥,我剛才開玩笑的,這兒真有鬼?你可別嚇我。”
俞凡仍然沒有說話,很好奇地往左牆根走了幾步,他的表情就好像那裏有一溜看不見的東西。
老朱才要開口,俞凡向他擺擺手,從腰帶裏摸出一個小玻璃瓶,扔給了他,頭也不回地道:“這是牛眼淚,抹在眼上。”
老朱遲疑一下,擰開瓶蓋,倒了幾滴在手指上,兩眼一邊一點。然後他也向左側看去,牆根裏的東西顯露出來,他隻嚇得小肚子裏升起一道熱線,太陽穴充滿了血,腦袋一片空白。
原來左牆根裏,有十幾個鬼,有男有女,都隻有人的一半身高,統一穿著白壽衣和老布鞋,兩眼渾濁,臉色極度蒼白,最恐怖的是,它們不是排隊而立,最前頭的鬼直直地站著,第二個鬼在後麵抱著它的腰,身子直挺挺地挺在空中,第三個鬼照葫蘆畫瓢,第四個、第五個...十幾個全是這樣。
老朱才要驚叫,俞凡退回來捂住了他的嘴,他低聲道:“別出聲,這叫鬼搭橋,一會兒陰倌要穿屋過牆,踩著這座橋過來,給它們看病。”陰倌也叫鬼醫,是鬼差的一種,專門在陽世行走,久留不去的鬼魂們得了病,可以求它們醫療,不過這種服務當然不是免費的。
“看...病?”老朱好不容易不發抖了。
“對,鬼說穿了就是一股陰氣,凡是陰陽二氣組成的生物,就都會生病。他們的身體這麼小,看來已經病的相當嚴重了。”
正說著,鬼魂們開始緩緩動起來,它們都木無表情,嘴角流出一種青黑色的液體,蜿蜿蜒蜒好像蚯蚓一樣,十分惡心。
俞凡鬆開了老朱,帶著他退到一邊。老朱張大了嘴,目光凝視一個女鬼,女鬼的頭發又長又亂,像海藻一樣,蓋住煞白的臉,她的舌頭從嘴裏伸到了胸前,濕淋淋的,也是青黑色。
俞凡又皺皺眉頭:“舌頭和鬼津都變成了這樣,這是這麼回事?”
鬼魂們一直朝前走,好像根本注意不到這兩個人,一直走到胡同的盡頭,有一座黑洞洞的小宅子前,宅子大門緊閉,左右兩端各點著一盞詭異的白紙燈籠,燈籠皮上都寫著一個繁體“醫”字。鬼魂們到門前停了下來。
老朱遠遠看見那座宅子,又仔細看了看周圍的建築,頓時嚇得頭皮湧起一片麻疹,他緊緊拽住俞凡,低聲說:“凡哥,別去!我來這條胡同玩過,那座宅子早塌了...好邪門兒...”
“廢話,”俞凡一拍他的手,笑道:“不邪門的地方能當陰倌給鬼看病的醫館嗎?”
他拿出兩道生氣符,給了老朱一道,吩咐他貼在肚臍眼上,自己也貼好,又說:“鬼看人是看生氣,貼上這道符,鬼就看不見咱們了,陰倌也看不到。”
“那這些鬼剛才是不是看見咱們了?”
“沒有,它們的陰氣已經太弱了,連感覺生氣的能力都沒了。”
俞凡一揮手,兩人彎著腰湊到那座宅子門前,俞凡打算藏在大門口的石獅子後麵,但剛踏上台階,就聽“軋軋”一聲,大門開了,一個黑衫綠褲,臉比紙還白的男童呆滯地走了出來,正好站在俞凡和老朱麵前。
老朱一眼就認出,這男童是農村葬禮上,放在棺材右側的紙人,一般叫做德祐。
他深吸一口氣,兩隻手死死捂住了嘴,總算沒有叫出聲。
這時,俞凡卻大感疑惑:“紙人燒了以後,會化為最低等的邪靈,是鬼魂的仆人,而陰倌好歹是地府正式冊錄的鬼差,應該不會用這種東西才對呀?”
他正想著,德祐眼睛呆滯地掃了一遍那些鬼,用像是遠處傳來的細小聲音說:“黃~仙~姑~已~到,大~家~進~來~吧~”
“黃仙姑?”俞凡覺得這個名字好耳熟,靈光一閃:“不是曹貝妮的師父嗎?她應該是活人才對,怎麼當起了陰倌?”
他奇怪極了,雖說人間偶爾有品德高尚可靠的義人,有可能暫時被請到地府兼任官職(例如民國章太炎等),但“差”與“官”不同,鬼差一直都是由鬼魂來擔任,這個黃仙姑到底是什麼人,為什麼能當陰倌?他不由得好奇心大起,待群鬼進了門後,拉起老朱也跟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