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烏雲遮蔽陽光,一陣陣北風掀起她深棕而垂直腰際的長發,那肆意飛舞的亂發猶如一塊厚布蒙住了她的眼睛,她從大衣口袋裏抽出微微發紅的手,手指挑開眼前散亂的頭發,眼睛直勾勾地盯著那一方很小的湖泊。它沒有變,仍是碧綠的水,四周環繞著枯黃的蘆葦,幾棵光禿禿的垂柳傲然立著,湖邊的草地也沒有了夏日裏的碧綠。這樣的景致和三年以前一模一樣,隻惜物是物,人非人。他佇立在老樹下,燈火的映襯讓我清晰地看清他的麵容。眉如月牙,目如朗星,臉上的笑意泛起溫柔的漣漪。我驚愕,時間仿佛穿透歲月,停留在白衣飄飄,賭書潑茶的天涯明月間。那原本屬於古代男子才有的溫潤如玉竟然在我的眸子裏印證。恍若隔世又毫不陌生,如同前世我們在高山流水間已彼此惺惺相惜。
他伸手接過我的行禮,穩健步伐地走在前麵,我默默地跟在他身後像個極乖巧的孩子。旁觀人一定認為我們是一對熟識的戀人,然而我們卻是第一次見麵。
一個星期前。
那天午後的陽光格外的溫暖,天空藍的如碧璽一般,偶爾飄過的白雲如層紗,於藍天抹上一點兒神秘。我站在露台上捧著一杯咖啡,長發懶散地搭在肩上,我眺望著遠處高聳入雲的半山,時不時抬頭閉上眼睛,陶醉在陽光還有手機流轉出的音樂聲中。忽然我想起了什麼,伸手去拿白色小圓桌上的手機,劃開屏幕點開微信,我想發幾句至朋友圈,曬曬這裏的天空有多藍。微信裏紅色的新朋友提醒消息赫然入目。我猶疑了一會,點開紅色提醒消息,一個陌生人的打招呼本來應該被視為無聊的騷擾,而此刻我突然有了一種好奇心,想知道微信那端的人是如何找到我的。
“你好”
“你是如何加到我的?”
連發兩條信息,我的嘴角輕輕一斜,原來我也是這般無聊。
叮咚,消息聲響起,“我搜附近的人,第一個就是你。”我半信半疑發過去一句“你在哪裏?”
“香湖。”
“我在城北,城北和香湖的距離有多遠不用我說吧,你也太能騙了。”
“……我不太清楚,我一搜就搜到你了,特意騙你也沒必要。”
我撲哧一笑,想想也是,反正又不會怎麼樣。於是,兩個無聊的人就你一句我一句的聊起來。他叫蘇文昊,恰巧和我是老鄉,來z市出差。明天就要回c城,他問我:“你想回家嗎?”
我發過去一個調皮的表情。“等到過年再回家。”
世界上總是有一些巧合和不可思議,明明你從不添加陌生人,而對於他卻破了例。明明你以為他也隻是個虛擬,可是他的背景卻和你如出一轍。
本來也許應該沒有什麼劇情轉折,幾天後的深夜我和丈夫張嘉瑞大吵一架,一氣之下,我拖著行禮在深夜的大街上遊蕩,我不知道能去哪,我的心裏滿是迷茫。我用手機拍了幾張照片,用自嘲的口吻在朋友圈發道:半夜遊z城感覺頗好,感謝他把我趕出來。
深冬的夜涼如水,一個女孩裹著圍巾,帶著手套,拖著行禮箱走過一條又一條的馬路。後來我走累了,在一家酒店門口停駐,我望著門頭上閃著霓虹的字體心裏想:夜晚很暗,卻有顏色各異的燈光相伴;白天很亮,卻隻有人車喧嘩的鬧聲。等到天亮,我要重新選擇我的人生,哪怕父母不認我……
當我醒來時太陽已經升得很高,我從大衣口裏摸出手機,手機沒電已經處於休息狀態,我給它充上電。等我梳洗打扮好,我打開手機,短信微信接踵而至。短信都是父母打來的未接電話提醒,而微信都是蘇文昊發來的。他說他要來z市接我,我說我自己坐車回去。於是,他說在車站等我……不管他是出於何意,他都是第一個關心我的人,不像父母隻會勸我回到張嘉瑞身邊。
夜幕越來越暗,駛離城市的汽車像脫了韁的野馬,狂奔在車少路寬的原野。網絡裏可以隨意去聊天,麵對麵卻無話可說。我百無聊賴地盯著窗外,路兩旁飛梭的黑影像是黑夜中的寶塔,我知道它們是水杉,它們越高就越會呈現出塔形。這條路我無比的熟悉,它連接了我的初中和高中,它見證了我最青澀的一段年華。
車轉進了窄道,我讓蘇文昊把我放在路邊,前麵的路既窄又凹凸不平。他默默無語,把車停下。我跳下車,正想向他表示誠心的感謝時,他也跳下車。“天這麼黑,路又不好走,我送你一程。”夜雖暗,我卻分明看見蘇文昊臉上堆起的溫暖。他劃開手機屏幕,微弱的光立刻將周圍的黑暗燃盡,我們彼此對視著,他的雙眸在微光的充溢下如夏夜的長空流金溢彩。我出神的盯著那美麗如童話般的世界,竟然忘記了行走,他將手機在我眼前晃了晃,“可以走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