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處傳來劈裏啪啦的鞭竹聲,聞西掀開眼皮定定瞧著床頭的那顆夜明珠,手掌大小,如皓月吐銀,縷縷熒光映的滿室清輝。
阿娘有些錢財,阿娘沒有男人,阿娘被至親拋棄了,阿娘柔弱並堅強---聞西眼神一洌,似有金光閃過。
“王媽!”聲音有些急切。
“怎麼了,小姐?”王媽急急從外間進來。
“無事,興許是光線的緣由。”琴容捧著聞西小臉的手微微顫抖,有些遲疑的回道。
“小姐,晚飯已備好。”
“那就上吧”
聞西歪歪腦袋,看著兩個丫鬟一個婆子進出兩趟,桌上便滿滿當當,琴容仔細為女兒掖好被角,被王媽扶著下了床榻,伺候著稍作洗漱,坐在了桌前,嗚哇哇,把我一個人留在塌上,我反抗,我踢,剛蹬了兩個便被青兒抱在了懷裏,滿臉笑意的看著我,嘿嘿,我也笑,我喜歡美人。
飯後下人來給琴容拜年,聞西仔細數了數,十二人,帶上王媽四個婆子,兩個大叔,四個青年,兩名少女,還好,不是太多,以後責任不大。
稍時,都去守歲了,屋裏剩下王媽,還有青兒藍兒,靜靜的做著衣服鞋子,瞧著定是我的,大紅色的,我喜歡,嘿嘿。
聞西眨巴眨巴眼睛,看看倚在塌上看書的阿娘,氣氛有點靜謐,好吧,你們玩沉默,那我睡覺,抱著我的壓歲銀子。
千家迎萬福,萬戶納千福。
如此佳節,處處歡聲笑語,爆竹聲聲,獨留此處無聲勝有聲。
滿月過去,百天來了。
乾元五十五年,春三月,我可以隔著簾子放放風了,彼時,一場細雨剛歇,隻覺得濃濃的泥土氣息盈滿鼻尖。
風吹楊柳千門綠,雨洗桃花萬樹紅。
園子裏有一方荷塘,八月與阿娘乘涼,之後便心心念念,一日夢我月下扁舟花底,陣陣清風撫來,清香迎鼻,細看紅白蓮花,夭邪無力,欲往深處,恐花露沾衣,抬首遙望,灼灼荷花之上,一金蟾端坐,目光幽怨,心下頓時一緊便從夢中驚醒。
輕按胸口,定是日有所思,才會夜有所夢,我的十裏錦繡荷塘。
今日梳洗,娘親分外仔細,隻因抓周。
剛到大廳,看到檀木圓桌,我的眼睛陡然一亮,有金子啊---
春光蕩漾,萬物複蘇。
“八姐兒,九個月走路,一歲當兒就開口,當真是聰慧,如今才三歲就要求獨住,塘子那裏濕氣重,偏偏要蓋個樓子帶兩個丫頭住在那,小姐,您就真放心。”
“無妨,小八自有主張。”語帶欣慰。
八月剛到,聞西就搬到了池塘邊上--剛剛矗立的兩層閣樓上,心情雀躍,帶著青兒,藍兒,不,應該是曾經的青兒,藍兒。
猶記得,乾元五十七年,四月,聞西隨琴容赴華光山還願小住,途徑一瀑布,忽然回頭對青兒咧嘴一笑“青兒姐姐,小八給你換個名字如何?”眼神期待。青兒睫毛輕動,手指一抖,微微點頭。“那叫‘銀河’,你看可使得?”小心翼翼的問道。言罷,青兒猛然抬頭,嘴唇輕顫,晶瑩的淚珠瞬間滑落尖尖的下巴,臉色微白。“這,這是怎麼了,不喜歡?那我不改罷了,你莫哭。”聞西有些不知所措,剛剛看到瀑布,便想到了李大爺的‘飛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銀河落九天’,不知哪根筋一動便說了出來。青兒看著小臉透紅的聞西,眼淚止不住的落下,公主啊,公主,銀河等了你兩千多個年頭,縱然物是人非,卻又是如此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