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賈起勝帶著怒火的質問,夏青雲沉默著避開了賈起勝那淩厲的眼神。
他們蘆榆防軍,戰前有駐紮在永平府榆林大營的正定練軍榆防5營,主防山海關。
駐紮在蘆台的武毅軍營,駐紮在古北口的練軍前、後、右營,簡稱蘆防。
總計10營,5000兵力。
在幾年春季,5營正定練軍去了朝鮮漢城,之後經過牙山,平壤戰役,退到鴨綠江邊和趕到的營武毅軍合軍。
接著又是一連串屈辱的慘敗,當初的7營500名兄弟,到了現在回到山海關隻有1000餘人。
這是何等的慘烈!
然而,隻要聶士成不話,夏青雲也隻有選擇沉默,來回避這些敏感的東西。
現在聶士成聖恩正濃,取代了葉誌超成為直隸提督,正是節節向上的時候。
隻要這次頂住了倭夷的進攻,守住了山海關,聶士成將是大清朝最頂尖的幾名武將之一,完全能夠自成一係,無需再依附已經分崩離析的北洋。
更關鍵的是,皇上,朝廷,要趁機拆散北洋的企圖已經一清二白。
身為臣子,胳膊還能扭過大腿?
除了老老實實的挨著委屈,受著打,還能有別的辦法!
看到夏青雲避過自己的眼神,賈起勝心裏微微一歎。
本來見到雖然聶士成不來,夏青雲,聶鵬程,沈增甲卻來了,賈起勝還有些企望,看來是自己想多了。
人家現在都飛上高枝了,哪裏還願意跟自己這群混在泥水裏的人交集?
於是賈起勝也沉默下來,在‘呼呼’的寒風裏,看著巨大的墓碑被一點一點的慢慢豎立起來。
——千百年來,為我中華抵禦外辱而犧牲的烈士們,永垂不朽!
夏青雲看著前麵不遠處,那尊被抗倭軍士兵一點一點豎立起來的墓碑,那貼著金箔的一豎鎦金大字,在夕陽下閃爍著流動的金光。
明豔的陽光,把這些大字照的直刺人眼,看著就讓夏青雲的眼內忍不住泛出了淚花子。
即為戰死的戰友,也為這氣勢磅礴的豪言,更為那絲絲縷縷不清道不明的情緒。
這一行字,在之前剛剛看到的時候,夏青雲就覺得似乎有些別扭。
隻是那時他不知道別扭在哪裏,也沒有細想。
現在他被賈起勝勾起了心思,再一細看,就覺得那‘呼呼’的寒風,頓時帶走了他身上所有的熱量。
一種寒入骨髓,後背冰涼,頭皮直炸的感覺,將他完全籠罩。
在江浙殺倭夷無數的戚繼光,算不算永垂不朽?
之後戚繼光調到薊鎮總兵官,打蒙防滿,算不算大清的敵人?
打荷蘭,打大清的鄭成功呢?
殺金軍無數的嶽飛呢?
文祥,史可法,李定國,——
這些‘抵禦外辱的永垂不朽’,打得可都是北邊下來的敵人。
“這事兒,真不能細細推敲啊!”
夏青雲渾身酸軟,手腳無力的抬手,擦了一把自己蒼白大臉上的冷汗。
他現在有些明白了為什麼聶軍門不參加這次葬禮,還有其餘的將軍們寧可把士兵葬在亂墳崗,也不來湊這個熱鬧。
倒不是他們像自己發神經似的,想的那麼遠,想的那麼的荒誕恐怖不羈。
而是北洋和朝廷間的鬥法,眾人不願意摻和進來而已。
墓碑穩穩豎立,徐邦道,賈起勝兩人走到何長纓的身邊,站在最前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