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往太康的路還算平坦,也許是因為寒冷的緣故,並無太多商鋪,路旁很遠才有零星的打尖小肆,人不多,冷冷清清的,這反而讓姬夷陽二人的風塵仆仆不那麼出眾,一路上平安順利地到達了太康左成門。
太康縣城雖然不大,卻也是建製已早,城門用厚實的磚牆土坯壘砌,門樓之上間隔威立守城兵士,門樓下幾個查崗兵丁卻稍顯懶散,無妨鼓樂聲聲起,烽火未及我家門。陳國是小國家,毗鄰楚國,這幾年齊楚相爭甚緊,無暇顧及陳國,陳國國君安於享樂,心中也無宏圖大展的計劃,因而國內戰火平息,疏於練習嚴管,太康雖是自許國到衛國的必經之地,卻猶然一派祥和清明。
近來衛國之禍雖然早已在太康的大街小巷傳遍,太康雖然與衛國毗鄰不遠,畢竟還有很遠的距離,且朝哥更是路途遙遠,縣丞也有傳話,告知百姓不必擔心北狄之禍,因此人們在茶餘飯後唏噓一頓之後,依然過著自己的安逸日子。守城士兵一日三班,對於過往人等查的很不嚴謹,再者進出城門的人大多都是當地百姓,麵孔熟悉,更是不會精心查驗。那個時代,各國征戰不斷,百姓之間卻是融通彙合頻繁,來往些異國人,也再是正常不過。隻是這一日,他們誰也想不到的是,從他們的眼皮底下輕鬆入城的人中,還有這麼兩位尊貴無比的異國人。
兩位女子衣著布料考究,卻略顯淩亂髒汙,麵容清素,一絲鉛華未抹卻依然嬌媚,尤其有一位的臉龐更是絕豔,如麵桃花灼灼,眼如皓月明亮,秋波轉處,攝人心魄,如果細看,竟又透露出令人不敢仰視的威嚴。二人扯著鬥篷連襟帽遮住半張臉,自左成門大步邁入。守城的兵士再是懶散也無法不注意到她們,卻又被她們身上的威嚴氣質所壓,並未上前攔阻盤問,一路目送她們過了城門,才呆呆地回過眼神,心緒起伏。
青玄眼神極好,過了城門後,她一眼就看見了左邊街旁有一家成衣鋪子,立即拉著姬夷陽走了進去。好在還有幾個銀裸子,她拿出換了兩套平常衣物,又置了兩件深紫色連帽披衣。打扮妥當後,她們自街上慢慢逛過去,尋找吃飯住宿的地方。
她們走的這一條是太康主街,商鋪談不上林立,但是也不算少,點心、飾物、玩樂、客棧鋪子一應俱全,人卻不多,街道旁擺著些字畫、蔬果、農具攤子,臨近正午,大多人都回家忙活午飯了,街上不那麼擁擠。姬夷陽一邊想著心事,一邊隨著青玄走著,目光毫無焦距地四處延伸。
“兩位客官,可是想吃飯住宿啊?”一個年輕的聲音將姬夷陽的眼光喚回,定睛在一個篆書牌匾上:“槐林客棧”。
二十多歲的店家小二躬身迎接,想是猜到了姬夷陽的心思,滿臉堆笑地一邊迎著客人朝店裏走去,一邊殷勤介紹:“我們太康東南有個槐丘寺,寺周深林茂密,風光極好,因而客棧借用槐林之名而得名。看客官口音不像本地人吧?若得空,可去一觀,也是我們這裏的盛景了。”
見兩位客人沉著臉隻管邊走邊聽,小二又自顧自地接道:“客官可是住宿?還是隻用飯?如果住宿,小店有上好的客房,價格公道,十個銅幣就可。太康城裏,就我們客棧最大,吃的精細,客官……”
青玄自懷中摸出一點散碎的銀子遞過去堵住小二的嘴說道:“一間幹淨客房,再弄些可口飯菜,多準備熱水,你看可夠?”
“夠夠……客官放心,小店包二位滿意……東家……東家,來尊客了!”
隨著小二的高呼迎出來一位三十五上下打扮極為妖豔的婦人,扭著腰肢甩著羅帕搖曳過來,張羅著為坐下的兩位客人鋪陳碗碟茶壺,眼睛滴溜溜地上下打量,嘴裏嬌聲軟語說道:“哎喲,貴客來了,瞧著一臉風塵,想是趕了很久的路了,快些歇歇。”
“阿伯,快給客官上茶,拿酒菜來。”店家扭臉叫著一迭聲應著的一位老者,老者點頭應諾後去了後堂,她又一把手扶上姬夷陽的肩膀,湊近了臉媚笑道:“夫人好俊俏的眉眼。”
“大膽,店家娘子休要胡說!”青玄一把撥開她的手,冷眼橫掃,眸光曆曆,刺得店家婦人悻悻縮手,眉間輕挑,“哎呀,是我失禮!”
姬夷陽用不容拒絕地音調冷冷地說道:“店家快些準備飯菜就好,我們也累了,吃完要歇息一下。”
“是是,客官稍候,馬上就來!”
婦人扭著腰肢離開,帶著一股濃濃的香粉味道,青玄微微皺了皺眉,靠近姬夷陽低聲道:“夫人,這店家好生讓人不安,咱們小心些。”
“蠢貨,你們沒長眼睛嗎?沒看見那小乞丐進來擾了客官用飯。”
姬夷陽正想回句讓青玄放心的話,卻被一句尖厲的喝斥聲打斷,隨著眼光望著的地方,原來有一個十五六歲左右的小乞丐不知何時悄悄摸進了客棧,正將一桌結賬離開的客人剩下的饅頭拿著往破爛不堪的衣服裏麵塞,不想正好被扭頭走過去的婦人看了正著,於是便揚聲大罵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