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文無暇觀察桌子的狀況,他抓起南屋牆根下的一個帶長把的鋁瓢從它本來就呆著的一個大塑料桶裏舀了小半瓢涼水倒進了搪瓷臉盆裏,兩隻手端著臉盆逆時針晃了晃,裏麵剛剛倒進去的煮完雞蛋的熱水和來自塑料桶的涼水混合在一起剛剛能蓋住盆底,在他的晃動下,平靜的水麵也開始逆時針的流動著,晃了幾圈,陳文順手把那一點還有熱度的水倒進了煤爐旁邊的一堆昨晚從爐子裏掏出來的已經燒得發白的煤灰裏,一層薄薄的煙霧在水流的突然衝擊下飛起,很快因為後麵沒有前仆後繼的追隨者,一陣輕微的絲絲聲之後,煙霧就消失了。臉盆被安置在靠近門口的半壁牆根下的一個四條腿的破木頭凳子上,阿文再次抓起旁邊的塑料水桶裏的鋁水瓢,吃力的用手攥著瓢把舀了多半瓢水,往方桌上的搪瓷缸子裏倒了一些,看著水位沒過了兩個雞蛋,他把剩下水的全部倒進了剛用煮雞蛋水洗過的搪瓷臉盆,方桌一條腿兒的旁邊並排放著兩個塑料外皮的暖瓶,陳文抓起來一個,暖瓶在剛剛離地的瞬間他停頓了一下,暖瓶又被順勢放下,他又抓起來另外一個,一轉身,一手拽開了木頭瓶塞,往臉盆裏倒了一些熱水出來,大約感覺應該可以了,木頭瓶塞回到了暖瓶上,剛剛抓著木頭塞子的手伸到臉盆裏試了試水溫,另一隻還攥著暖瓶把手的手順勢把它送回了它本來的地方。洗臉的過程很快,陳文彎下腰,幾乎是90度,一下,兩下,力士香皂在兩手之間又倒了幾下,雙手同時在臉和脖子上摸了兩把,捧起盆裏的水往臉和脖子胡擄了幾把,拿起那同樣難以斷定其本來顏色的毛巾胡亂擦了兩下,梳妝打扮就算是結束了。
在坐到方桌旁邊椅子上的同時,陳文用手從搪瓷缸子裏撈出了那個已經破了皮的雞蛋,冷水泡過的雞蛋外皮已經不燙手了,順著破開的裂口,蛋皮幹淨利索的離開了雞蛋,很快一個雞蛋就落入了陳文的口中,伴隨著嘴巴的吧唧聲,第二個雞蛋也沒有費多少功夫就跟第一個雞蛋在陳文的肚子裏會合了,方桌上剩下了一小堆曾經保護著它們柔軟身體的鎧甲。陳文又抓起那個暖水瓶往桌子上一個曾經是水蜜桃罐頭包裝的玻璃瓶子裏倒了一點開水,跟裏麵本來就有的一些昨晚喝剩的涼水一混合正好不冷不熱,陳文喝了一口含在嘴裏,嘴巴來回鼓了幾下,喉嚨一動,滿嘴的雞蛋黃就被衝進了肚子,那時候的陳文還沒有每天刷牙的習慣,漱口也隻是因為滿嘴的雞蛋黃在嘴裏很難受,沾在牙上粘糊糊的。
又喝了兩口水,陳文突然意識到了什麼,他轉身在那個被稱作沙發的東西上的一堆亂其八糟裏翻找著什麼,借著60瓦的鎢絲燈泡發出的光,很快他發現那個他昨晚認為今天可以穿的那件淺藍色的棉外套看著比院子裏的那件還髒,可能是因為顏色淺的緣故,上麵的油灰分外的明顯,他隱約記著那是幾個星期前脫下來的。一陣短暫的猶豫之後,阿文第三次的推開房門,走向東院牆根兒,彎腰提起那件領子包著人造革的棉夾克抖了抖上麵的雪花和一層塵土樣的東西,心裏一股淡淡的酸楚不知道怎麼的湧了上來,在人造革包著的領子貼上脖子的瞬間,他的脖子不自覺地縮了一下,整個身體除了眼睛裏轉著的帶著體溫的淚珠之外,陳文覺著其他部位都是冷的。
回到屋裏,帶上那個可以把脖子以上除了眼睛以外其他地方都蓋住的毛線帽子,斜挎上那個綠色的帆布書包,陳文說了聲:“走了啊”,就準備去拉房門,床的位置傳來一聲,“多穿點衣服”,伴隨著一聲“嗯”,陳文已經移動到了院子裏,穿過跟廂房連著的門廊,陳文從地下撿起了一把鑰匙,推了一下大門,兩扇門中間就閃出了了一條15公分左右的縫隙,他伸出手去摸索著打開了鎖在外麵的鏈條鎖,出去後轉身回來就又把大門鎖上,然後從門縫裏把鑰匙又塞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