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雲曜電,玄煙流靄,好一番神仙下凡景象!
遙遙望去,禦劍而來者衣袂微動,卓爾不群,身周雲靄變幻各種龍虎祥獸之象,腳踏紫電閃爍不定,凝望略久,便刺得眼睛生痛。
下方亦是祥雲聚合,人分兩排,恭然而迎。
“走了走了,再看也沾不了人家的仙氣。”遠處一塊橫凸淩空的巨石上,聞歌拍了拍二虎,“人的命,天注定,胡思亂想沒有用,老老實實地做外門弟子,在這裏就別想著出人頭地了,再幹個十來年,掙筆銀子下山回家,橫行鄉裏去吧。”
二虎不甘地歎了口氣:“你說老天爺咋就這麼不公呢?有的人生下來就是一等一的寶貝,隨便學學就能飛上天,有的一輩子努力到頭,卻連仙道的毛都摸不到,比如說我。”
聞歌大笑,撫其頭:“乖,等你長出胡子來再說,十歲的小屁孩裝什麼深沉。”
二虎跳拍其手,惱:“有誌不在年少!十歲怎麼了?方墨羽十歲的時候已經可以禦劍飛行了,怎麼比?”
“對啊,怎麼比?”聞歌一攤手,“人家是方墨羽,中土五百年來修真第一天才,六鶴羽門掌門別鶴仙師的高足,你區區一個指歧真觀的外門弟子,怎麼跟人家比?再說了,我今年十六了還不是一樣連仙道的毛都沒摸到,我都不急,你有什麼好急的?”
二虎撓頭怔問:“聞歌你真不急?”
聞歌轉頭瞧著那光華極盡璀璨處,目中蕭索一閃而過,無聲歎了口氣:“急也沒用啊。”
的確,急也沒用。
中土大地浩蕩無垠,雄山名川不計其數,氣象升騰,陰陽交彙,自有天地靈氣聚而凝結,又或彌漫蕩漾,孕育萬物。凡夫俗子不甘囿於生老病死,遂尋靈氣盈溢之地求永生之道,數千年後,終有得大成者,飛升前著“太上道德經”流傳於世,開枝散葉。
時至今日,中土大地修真門派數以千計,大小不一,六鶴羽門、清玄山宗與雲上閣為個中翹楚,並稱三大仙宗。其中六鶴羽門近百年來連出兩位升仙真人,又隱被視為仙宗之首,而三十餘年前,天縱之才方墨羽橫空出世,短短十年連破九境,渡首道天劫,其速之疾為五百年來第一,飛升成仙幾無懸念,更令六鶴羽門聲勢煌煌,無人可及。
若將六鶴羽門比著天上星辰,那麼指歧真觀就是地上的一隻螢火蟲。
倒也曾輝煌過,開山立派的指歧與指真兩位真人雖未能羽化成仙,但都迎來了第二道天劫,不過那已是四百多年前的事情。如今的指歧真觀,觀主道博與執法長老陽九重境界最高,也不過七重境,內門弟子僅十餘人,外門弟子不足百。
修真也是一件很現實的事情。
境界不夠高,自然吸引不了俗間權貴富賈將後輩晚生送上門來學藝,同時供納一筆不菲“道銀”,也無可能煉製出可供出售,利潤頗高的靈藥仙符,唯有自家固守一畝三分地,洞庭山下方圓數十裏,斬斬未成氣候的小妖,除除漏網之魚般溜到陽間的弱魔,保一方平安,收取“貢銀”。
然而令道博頭痛的是,近十幾年來,西邊的正瀛觀與東邊的懸定寺不知走了什麼運勢,有哪路仙人庇佑,後起之秀層出不窮,將指歧真觀原本方圓五十餘裏的控轄範圍蠶食的隻剩不足四十裏。
對俗世中人來說,反正都是花錢求個平安,自然是誰看上去更靠譜便求誰,指歧真觀總不可能派人去逼那些農婦屠夫給自己繳納貢銀,若是這麼做了,必遭群起而攻之,亡得更快。
但便在這個時候,時運忽轉,如奇山峻嶺般高到令人不敢生高攀之心的六鶴羽門突然主動找上門來,要與指歧真觀合作。
所謂合作,自然是客氣說法,若換個不客氣的說法,那便是——你們的地盤我要了,我給你好處你不能拒絕。
合作之後,指歧真觀每年所收道貢二銀,六鶴羽門可得兩成,而作為回報,指歧真觀每三年可送一名弟子入六鶴羽門研修仙道。
看似指歧真觀虧了,實則不然。其一,按此頹勢發展下去,不出五年,道貢二銀收入便會虧上兩成,而一旦與六鶴羽門合作,周圍的那些個門派不敢再做蠶食之舉尚在其次,六鶴羽門仙宗第一的名頭擺在這裏,用不著上門遊說,必然會有大筆收入自找上門。
其二,六鶴羽門所坐落的莫佘山乃是天下氣運之源,靈氣集聚,幻化洞天福地無數,豈是洞庭山所能相提並論。
即便將此拋開不論,六鶴羽門傳承三千年,先後有十三位真人渡劫成仙,可證大道的經書典籍無數,當今掌門別鶴仙師二十年前便已臻十三層境界中的第十一層,即萬一境,隻差一步,便可迎來二道天劫。
能在六鶴羽門下修行三年,隻怕比在指歧真觀修行三十年還要管用,成仙不去指望,隻要有個弟子能渡過首道天劫,指歧真觀便可揚眉吐氣,翻身做主,即便六鶴羽門,也不敢小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