細碎的雨聲敲打了一夜的芭蕉,天地間混沌為一片慘淡的灰色。
天際已經露出絕望的一夜白,原來她竟站到了天亮。時間過得太久,太緩,遲到她以為自己已經變成了這寒園裏的一株植物,落地生了根。
“老天爺!小漓小姐,您還是早點回去吧,淋壞了身子老奴可擔當不起啊。”
管家一大早起來開門,看到墨漓雨中慘白的臉,大駭。他隻道這小姐等不到門主已經回去,怎料她竟固執地在雨中站了一夜。
雨中升騰起氤氳霧氣,墨漓那了無血色的臉更像是要隨著那層層白霧消失了似的。
卷卷濃密睫毛沾滿雨珠,一閃即碎在淩亂眼中。抿緊了烏紫的雙唇,墨漓手上運起一股內力,手中管家遞上的傘砰然碎裂,一如她碎得徹底的心。若心裏下起了雨,又怎是那一支紙傘能遮得住的淒涼?
“告訴你們門主,我明天入宮選秀。讓他等著,他要的,我墨漓將會一件不差雙手奉上。但讓他也記著,他欠我墨漓一顆心!”
“這。。。老奴就算有天大的膽也不敢欺瞞小姐啊,門主的確是出遠門去了。”
雨水中,管家看見不可一世的落花宮小公主墨漓搖了搖頭,硬生生甩去眼角的一滴淚。
雨太大,模糊了她的淚臉,模糊了她嘴角慘淡的笑,“他還要騙我,事到如今他還要騙我,究竟想騙我至何時他才甘心,何時才甘心……”
她終究還是走了。
第二天,一條消息傳遍了洛城的大街小巷。
“聽說了沒,落花宮小公主落墨漓入宮,要參加皇帝老兒的選妃啊。”
“落花宮不是一直和朝廷勢不兩立,難道是……”
“想來是那落媚娘巴結朝廷,看來這江湖又有得熱鬧囉。”
一頂殷紅軟轎走過街角,碾碎了一城的流言蜚語。風卷起紗簾一角,執手走過的青石小巷,一壺清酒笑談天下的酒樓,處處是他的痕跡,處處是割傷她心的利刃。
再抬眸,高高宮牆已在眼角。簾落下,從此斷了江湖。
塞外,銀色狂狼奔馳在無際草原。馬上男子墨藍長發揚起灑脫姿勢,刀光一落,草叢中便多了幾具來不及開口的屍體。
碧綠眸子勾起一抹邪魅的笑,策馬揚鞭,就像他突然的出現,銀駒恍如閃電一閃即逝,消失在茫茫草原之中。
塞外之行,解決了塞外七怪,拿到了金絲蟾和天山紫貂,軒轅柒夜回到中原時已是半月之後。
在洛城城門口的酒樓梳洗掉塞外的塵煙,軒轅柒夜又在二樓雅堂緩緩小酌了一番。
樓下大廳嘈雜聲響不絕於耳,世上八卦來源地大多都是在這樣的市井之道。同樣,也是軒轅柒夜獲得各路消息的重要據點。
“十天後就是選秀大典,你說那落墨漓入選的勝算有多大?”
“聽我那在宮裏當差的小侄兒講啊,她的美貌在那群秀女中是沒得說數一數二。聽說,皇上好像已經相中她了,偷偷去儲秀宮看了好幾次。”
捏著酒杯的手一用力,化作了手中點點粉末。軒轅柒夜抓起置於桌上的物什,縱身躍下二樓。
“怎麼回事?”
寒園裏,軒轅柒夜蹙眉,聽著管家講訴他離家這一個月來的事。
“小漓小姐來了好幾次。第一次她問門主天下是不是真有那麼重要。”這第一次他自然知道,因為他此時仍在府中。不過是刻意躲著她罷了。任由她大鬧大叫,即便心中不忍,也一個忍心沒有出去見麵,畢竟他的確騙了她。
“後來小漓小姐又來了幾次,說是不是隻要她入宮,少爺就不必娶不想娶的人。她想問清楚,少爺您是不是一開始就是騙她的,您並不喜歡任何人。”
“她怎麼會這樣想?”他娶傾城公主和她入宮選秀又有何關?
管家麵色一懼,“難道不是少爺和落花宮宮主提的麼,隻要能讓落花宮的女人入宮選上妃嬪,唬唬皇帝老兒就能讓他搬出朝廷的力量來幫助少爺您完成大業。小漓小姐是落花宮裏最美貌無雙的女人,隻要她去,沒有完不成的事情。”
“她真是個傻瓜。”他沒想到,傻傻的她居然會猜到他走的每一步棋。他是想過借用娶傾城公主來刺激她讓她去執行那個任務,走到了那一步他終歸是不忍了。於是他借故去塞外,也許冷靜一下可以找出別的法子來。她卻等不及他回來,走出了他不忍走下的那步棋。
“小漓小姐進宮的前一天在院子裏站了一夜,聽落花宮的人講那次淋雨,她進宮之後生了場大病。”
淋雨站了一夜,軒轅子夜碧色眸子暗了許久,兀自走入臥房。
這一關就是整整十天。不吃不喝。再次踏出臥房,他整個人已是蓬頭垢麵,整個人老了幾十歲。
休整不到一天工夫,傍晚時分,他就打理行裝古古怪怪出了門。帶走的還有那隻與他作伴十天的紫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