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被夏鯤鵬這一番添油加醋地訴說和略帶誇張的嚎啕大哭感染,整個閣樓一霎時安靜下來。華行天緩緩坐了下來,而剛剛臉色有點兒緩和的上官燕再次躲到黑暗中。柳鳳仙似乎也被夏鯤鵬的講述拉回到可怕的夢魘中,窩在男人的懷裏不再說話。陳一飛依然看著低頭不語的華行天,似乎在等著他的反應。而名川千美卻突然無端地顫抖起來——難道真得是這樣嗎?這怎麼和自己聽到的不一樣呢?
在她的心裏——這些帝國軍人從來就是了不起的大英雄,他們進行的遠征是為了給偉大的天皇開疆拓土,給帝國子民找尋一片永恒的生息繁衍的土地,有了這片土地他們將不再受到山崩、海嘯和沒完沒了的地震的困擾,不用再擔心有朝一日甚至會在睡夢中遭到滅頂之災。
是的!帝國進行的是侵略戰爭,但自古以來不都是這樣嗎?弱肉強食是自然界的生存法則,但對人類社會的發展照樣適用。何況征服了中國這片富饒廣闊的土地,也同樣會給這些愚昧落後的支那人帶來大和民族的先進文明啊!
打仗哪有不死人的!雖然間或聽到有流血事件的發生,但名川千美卻也覺得稀鬆平常——但當這個夜晚聽到麵前這個叫夏鯤鵬的男人的哭訴,還是那個好心的支那女人滿是驚恐的目光,再加上之前泠威和華行天對她的無比仇恨。她終於驚呆了——這個日本內閣的豪門千金終於對帝國軍人的作派產生了一絲疑惑?難道真得就像他們所說的那樣嗎?
“好了!別哭了——”似乎也覺得弟弟這膿包樣抬丟人,華行天連忙擺手製止了夏鯤鵬的哭訴,像這屋子裏所有的人一樣,他也看著外麵深灰色的天空安靜了下來。
天色早已大亮但卻沒一絲豔陽高照的樣子,陣陣寒風如一把無形的掃帚裹挾著片片落葉,將它們和隨意丟棄的垃圾聚攏成一堆,然後猛地一下子拋行天空。接著再淩空踢上一腳讓它們如同天女散花般飄落下來。每個行人都神情慌張步履匆匆,他們絲毫不顧及像刀子一樣劈頭蓋臉劃向自己的冷風——馬上連命都沒了,誰還顧得上遮雨避風!太陽完全鑽進了厚重的雲彩裏,整個南京城一片暗淡,遠處有隱隱約約的槍炮聲傳來,不時引得路人一片喧嘩。
——看來南京城真得要破了!
華行天默默想著:聽阿弟這話的意思是出不去了,那到底該怎麼辦呢?一向鎮定自如的他倒一時沒了主意。
那兩個鳥人——一個和自己掐架,一個隻顧擺弄那張破弩機,瞧那神色顯然沒有要走的意思。弟弟和先前一樣還是渾渾噩噩過一天算一天,那個妓女顯然把這個扶不起的阿鬥當成了救命稻草,黏糊得像尾巴一樣偎著一刻也不離開。——一想到這女人華行天便恨得牙根兒癢癢,要不是因為她弟弟早就走了,到最後還損失了那麼多弟兄。
名川千美他是一定要帶在身邊的——說實在得,華行天還是想通過這女人找到特高課的南京老巢然後一舉搗毀它。雖然知道這已經是基本不可能(連那個外號“隼”的殺手都擺置不了還想什麼摧毀老巢?)。至於自己深愛著的上官燕,經曆了昨晚那場驚心動魄,華行天倒希望他不要再跟著自己,畢竟愛人平安才是他最大的心願。
華行天有心拉上陳一飛和那個玩弩的家夥和自己早一趟,畢竟這倆貨雖然看起來不靠譜,但都還有那麼兩下子。但一想到剛才一個和自己剛對飆過,一個像悶葫蘆事不關己也就頃刻間心裏涼了半截兒。
“夏鯤鵬!哥出去辦點事兒——”尋思良久華行天才緩緩說出了一句:“這是美國教堂——很安全!隻要不出去小日本來了也沒事兒!在這等我,哥辦完事就回來——”似乎生怕夏鯤鵬亂想,一向果斷幹脆的華行天竟也少有的囉嗦起來。但他這番話明顯不隻是對夏鯤鵬一個人說的,這一點從他遊移不定的目光就可以感覺出來。
“你要去哪裏?”夏鯤鵬連忙問道。
於此同時閣樓裏所有的人都同時心中一淩,就連一直雙手抱肩望著窗外的上官燕也是猛地一轉身。
“這個你別問了!老實呆著等哥回來——”華行天邊說邊一把抓起地上的繩子,三下五除二將猝不及防的名川千美再次捆了個結結實實。
這一次名川千美倒沒有大呼小叫——能和喜愛的男人獨處不正是期盼已久的事情嗎?為了這個自己不惜與組織與國家為敵,事到臨頭了又怎麼退縮呢?
“我和你一起吧——”
華行天聞聲不由心頭一顫:她還是說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