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係叩了叩虛掩著的房門,不等人聲回複便就邁進屋去,“天兒涼著呢,怎的房門都不關好。”
“管事來了,”一窄條隆起的被褥裏傳來悶悶的聲響,枯黑的發絲懶洋洋的散了滿枕,“一合也來了。”
“擁彗大哥慢些起來。”一合三兩大步越過楊係,微一側身扶住擁彗,半個身子便就蹭在床榻邊上。
“不必講究,躺著吧。聽說你把藥停了?”
“好的差不多了,隻是身上還有些乏力。”
“要不再多歇兩天?”
“謝管事的關懷,府裏人手本就不夠,擁彗明兒個就能上差。”
楊係笑吟吟的點了點頭,給擁彗遞了杯茶水,“你是劉管家一手帶起來的,人手再夠,也缺你擁彗這一個。”
擁彗微一頷首算是受了這句恭維,清咳幾聲,單薄的身子骨打了個顫。
一合見他頭發還散著,隱約飄著甘苦的藥味,便就順手幫他攏了攏,“擁彗大哥不愧是劉管家的左膀右臂,若是差時有什麼不襯手的,盡管吩咐一合便是。”
擁彗慢悠悠的側首望向一合,烏沉沉的眼圈裏是一雙既老練又不失真純的眸子。
“原來如此,多謝楊管事體恤。”
楊係聞言微微笑了起來,卻並未接茬,“對了,前兒個我聽說吟菘公主的婚事打算定了。”
擁彗咳了一聲,輕輕搖了搖頭,“擁彗不知。”
話音剛落,楊係仿佛早有準備般的接著道,“也是,你病了這麼多日,外頭的事自然是落下了。”
擁彗訕笑著點頭,示意一合將自己扶正坐好,“請管事指教。”
“這個吟菘公主,說來跟咱們三小姐也是有些緣分。當今聖帝開元之年,大赦天下,一場瑞雪下了整整三天。第四日初霽之時,兩位貴人竟同時芳誕,此等緣分……豈不讓人生歎?”
擁彗若有所悟的看著楊係點頭,聲音不覺得提了起來,“怪不得咱們三小姐自小便被送到清廟教養,想來一是為了敬避皇家尊貴,二是代公主為我南國祈福。今日若不是管事的有心相告,怕是日後我們底下人可要犯了忌諱的。”
楊係深深的看了一眼擁彗,那恭謹又憔悴的模樣,著實叫人看著心窩發軟。
“也是舊時我還在王府當差的時候,偶然聽王爺提起的。現下有幸被賜入黎府,自然是事事以黎府為重。如今咱們三小姐回來了,自然要挑個好日子進宮拜見公主。隻不過這往費禮儀的事,你的確比我明白,還得費心才是。”
“管事的這樣說倒是讓擁彗不知如何自處了。三小姐性子恬靜,從不與人多事,但這事卻是不容得半點差錯的。若是失了絲毫分寸,且不說重了,便是輕了,我這兩房總領也不必做了。還要多謝管事救擁彗於未明之嫌。”
楊係聞言一笑,目光在這房間裏巡了一圈,“擁彗兄弟果真是讓楊某刮目相看。我一個外來之客,奪了你的舊職,你卻沒有半句怨懟,楊某之前的一番憂慮,如今看來倒是小人之心了。”
“管事何出此言。王爺一片善心,忍痛割愛,我們豈有怨懟之理?怕隻怕黎府寡淡不比王府,管事的受了委屈。”
一合在旁靜靜的聽著二人寒暄,竟一時有些出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