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煙呆愣了片刻,未等說出些什麼,那男子又問,“你是第一次進宮嗎?”
“是。”
那男子擦離煙而過,緩緩將窗扇徹底推開,又回頭看她道,“既然這圃內山茶你喜歡,不妨看看。”
尚有餘溫的夕照將離煙胸前的撚銀彩線襯的溢彩流光,那男子順著她被風撩起的發梢看去,一抹剪影投在金絲楠木博古立屏上,恍恍惚惚,竟有些失神。
離煙略提著裙角,眼前正是一抹中紅,便抬手一指,“這是?”
那男子探了探身子道,“紅芙蓉,旁邊那圃是花鶴翎……對。”
“這個……”離煙見有一叢白的,一副弱不勝風的姿態,心裏一動,“這圃是什麼?”
“白寶珠。”
離煙回頭看了他一眼,才知心裏那一動,為的竟是那個如白寶珠似的人。
而那人正臨風憑窗,蕭蕭獨立,眉宇間似乎凝著一抹化不開的愁。
離煙三繞五繞的走上遊廊,與他隔窗相對,“謝過這位公子。”
那人一愣,搖了搖頭道,“時候不早了,你也該走了。”
離煙見他一手攏著胸前披風,一手撐著窗沿,微微一笑,“公子可知我剛才笑些什麼?”
那人見她神色翩然,如秋水般清淩淩的,也淡淡笑了起來,“不知。”
“杜若琥珀,太打眼了。不如這藤鼠色的披風相襯。”
那人垂眸看了一看,點頭稱道,“離煙姑娘說的是。”
離煙見他額角處有一層弱栗色的細發,好像要在這夕照裏化了似的隱隱約約,一時無言,便就請了禮退出祥元宮來,心裏一陣慌亂。
(二)
寧海見南玉宣在屋內心神不寧的走來走去,手中捧著的卻依然是那幅自太後宮裏得來的桃花圖,正不知其中有何玄機想要張口問時,南玉宣卻猛的坐下,眉頭越鎖越深。
“主子,您這是怎麼了?”寧海添了些安神香,頗有些擔心的看著他。
南玉宣扶著額頭,眼前那個月牙白的裙角一晃一晃的擾人心神不安,“額娘在做什麼?”
寧海煞有其事的朝窗口往南望了望道,“蘭貴妃還沒走呢。”
南玉宣將安神香推遠了些,又衝寧海招了招手,寧海便俯身貼過耳來。
“你去探探,祥元宮今天來了什麼人,又是什麼時候走的?”
寧海腦子一轟,有些怯弱的小聲問道,“主子,祥元宮……怎麼了?”
南玉宣心裏無端煩悶,語氣也有些生硬起來,“什麼時候你還打聽起主子來了,讓你去你就去!”
寧海臉色一白,連忙稱是退下,不料剛到門口,南玉宣又喊了聲,“慢著!”
寧海腳下一軟,歪歪的倚在門框上不敢再動。
平妃手腕一抖,撇好的茶末又亂了起來。
蘭貴妃見門口幾個丫鬟婆子都往院西頭張望,笑了笑道,“看來咱們九皇子的頭風休息好了,我也走了,不耽誤你們母子用飯。”
“你也難得來,留下一起用飯吧,”平妃說著,便就起身相送已跨出門檻的黃丹曳尾宮裝婦人,“我這小廚房雖然不比妹妹那兒,但好歹也能伺候。”
蘭貴妃巧笑著握過平妃的手道,“姐姐哪裏話,是妹妹不懂事耽擱太久了,改日再來給姐姐請安,回吧,這會兒風都涼了。”
平妃聞言笑著點點頭,也就站住了,眼角剛瞥見西閣裏悠悠走出來兩個人影兒,便聽蘭貴妃黃鶯兒似的聲音陡然拔地而起,“呦,九皇子怎麼出來了,頭風不好歇著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