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歸來極其喜愛牡丹,尤其是花朵色澤鮮豔,花瓣繁複迷離,香氣濃鬱醉人的牡丹。夫人香香也經常為他的新衣服繡滿華麗的牡丹圖案。偶有一兩件樸素的,是準備用在花浴時穿的。
花浴——每年都會有那麼一天,燕歸來都會沐浴更衣,將長發細細打理整齊,然後前往燕府中的一個小小花園。
說是花園,其實裏麵的花依然是牡丹。隻不過這裏的牡丹全部都是血紅色的,豔麗逼人,與一身白衣的燕歸來形成鮮明對比。
整整一天,燕歸來都會待在這裏,坐在石凳上。有時他會畫一些栩栩如生的牡丹,有時會賦幾首綿長的詩,有時他也會帶些酒食,有時也會一整天都望著牡丹出神。
不知過了多久,又到了花浴時節。等香香在燕歸來的輕哄中安然入睡後,燕歸來便起身。沐浴,再換上件素白的長服。
“今日的花,似乎比往日更加明豔了呢……”燕歸來凝望著那些血樣鮮紅的牡丹,伸手輕輕撫上其中一朵:“你們是不是想告訴我,她最近過得很好呢?”
停頓了一下,燕歸來抬起頭,隻見晴空萬裏,無一點雲彩:“雖說師父說我可以去看看她,可是,我怕自己,一旦去了就走不了了啊……”
“那樣便算是前功盡棄了呢。”無奈地垂下頭,燕歸來收回手,閉上雙眼。良久,他緩緩地在地上坐了下來。
隻要走完這一世便好……隻不過是一世而已,人的壽命多麼短暫啊……可什麼,還是會覺得度日如年?
一位白淨而雍容的女子,穿著新娘妝,突然在他腦海裏出現,讓他心裏一疼。頓時眼淚便失控般洶湧而出,真是所謂男兒有淚不輕彈,隻是未到傷心處。
一片絲絨般的牡丹花瓣飄到了他鼻子上,接著又一片,再一片,最後,他睜開眼,看見了許許多多的花瓣。那些血紅的牡丹花,紛紛凋謝下自己的花瓣。滿園牡丹齊齊凋零,就像有數不清的人在哭泣,風乍起,卷著數片花瓣高高揚在空中,又飄灑下來,與他空洞的目光合在一起,像是為誰舉辦了一場葬禮。
榮華富貴又怎樣?數百次輪回我隻為尋你,沒有你在,一世浮華都終歸是空。
浮門,浮朵梨花開靜靜地望著麵前巨大的牡丹花苞,雙手托腮。
“浮朵”,春風來突然站在她對麵:“師父說雪域那裏傳來輪回之氣的波動,我要去那裏幫忙了。你乖乖待在這裏哦,等我回來給你帶好吃的。”
梨花開一聽:“雪域嗎?那裏也算是蠻危險的地方哎!浮影師姐會和你一起來去嗎?”
“這個嘛”,春風來嬉皮笑臉地戳著花苞:“其實我就是去給師姐打下手的。”
“……說話大喘氣的幼稚小孩兒”,梨花開撇撇嘴:“我還要照顧浮華呢,你是想逼我玩分身嗎?”
“浮朵最關心我了,我懂得!”春風來閃身飄到她背後,溫柔地抱住她:“和浮空浮華比起來,我們幸運太多了啊……”
“嗯”,梨花開凝望著那株牡丹:“說起來,那時我也是花靈呢。浮遊,你還記得我們是怎麼走在一起的嗎?”
“自然是記得的,那時你個頭還不如我現在一根拇指大呢,哈哈!”春風來笑著捏了捏她的耳朵。
梨花開扭過頭瞪著他。
“哦,浮華這是在重生嗎?”春風來無視梨花開的眼神,他轉移話題。
“是的。經過師父的修剪,她現在可以直接從花朵中生成軀體,不必再等到修為深厚了再去幻化”,梨花開輕輕用手指撫摸著巨大的牡丹花苞,花苞上頓時熒光流轉,並從花瓣裏散出了淡淡的清香。
春風來揚起腦袋,仔細嗅了嗅:“不錯,氣味清明爽透,看了她重生時已經失去了所以的沉重記憶。哎,我這個師兄也可以放心咯!”
“是哦是哦!”梨花開抓過他的手掌,在上麵放了一個荷包:“吃的東西,隨便你,但是有一樣東西拜托你一定要帶回來,就是那長在雪域中,質地柔韌且極度耐寒的雪心梅花——中包含著的雪。這個荷包是我特製的,你盡管把雪放在這裏麵好了。我需要這雪水來澆灌浮華的牡丹花苞。”
“喲,還有這要求?”春風來彎著眼笑:“那,有獎勵不?”
“獎勵就是……”梨花開抿著嘴,輕輕笑了一下:“等你完好無損地飛回來,再說吧。”
春風來無語了:“浮朵,你就那麼肯定我會掛掉嗎?”
梨花開平靜地望著他:“你知道為什麼,師父要讓浮影師姐去雪域嗎?”頓了頓,不等春風來回答,她自己先站起來,手指在空中輕劃,指間流出數片雪白的梨花,凝成一小片光幻漩渦,整個雪域都呈現其中,隻不過,素來潔白無暇的雪域,此刻卻是灰黑一片。
春風來驚訝地盯緊了那灰蒙蒙的漩渦,眉宇間透出一股少見的凝重:“這……雪域竟然……被完全吞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