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墨正沐浴完畢，穿著一身淡薄的綢衣坐在踏上讓雪梨絞幹發，柳眉便進來了，一看書墨身上的料子，就知道自己滿箱衣櫥的衣服加起來還沒人這件簡單的綢衣來得金貴，不禁心裏一陣發苦。
同是大戶人家的姑娘，她有個不成器的兄長成天在外邊闖禍，家裏不知多少銀子貼進去給他作孽，父親十幾個姨娘小妾整天明爭暗鬥，烏煙瘴氣，她貴為蘇州知州唯一的嫡女，便是在響夢閣裏做一次東，也要把自己好不容易折騰來的錢花光，真是命運不公啊，給了她一次機會，為什麼就不穿在稍微正常一點的人家？
“表妹這裏倒是涼快。”柳眉打量了一下四個角落都放了冰塊的屋子，語意不明的說了句。
書墨讓人去拿了茶飲給她，有一搭沒一搭的回著柳眉的話。她認識的同齡人不多，加上對柳眉性格前後差那麼多有點好奇，說說話倒也當是消遣了。
兩人不著調的說了些話，柳眉便將話題引到朝起身上去。
“沒想到這人真是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看那風清玉潔的模樣，私底下竟是這樣的人。”
書墨有些厭惡的皺起眉來，顯然用這樣的話來形容朝起讓她感到非常不開心。柳眉一看有戲，正等著書墨接下去問她才好將話說出來，沒想到書墨開口道：“朝起心性純良堅韌，為人進退有度，重情有義，我很欣賞。”
柳眉沒料到她對朝起的評價那麼高，果然是個不諳世事的大小姐，隻得道：“兩麵三刀之人難當此評價才是。”
書墨突然認真的看了她一眼，道：“你對他這麼關懷，是為什麼？”
有些人明明看起來好欺騙得很，偏偏能一眼就看到真相。柳眉喝了口茶，慢悠悠道：“他來江南其實暗地裏做了兩件事，一是聯係私鹽商人，二是挑選瘦馬。從古往今，做這兩樣事的沒幾個手腳幹淨的，他出身大家，必不缺權勢財物，那麼他所圖之事，必定也不是什麼明麵之事了。”
這瘦馬與後來柳眉在網上看的不同，這個時空養瘦馬卻不是為了拿來賣的，不過是培養美貌女子各項技藝，往後安排到某處，收集情報或者做一些明麵上做不了的事情。養成的瘦馬們出去以後，一不能暴露自己身份，二是絕對服從主人的命令，兩樣違反一樣，那便沒命活了。
當世對這種手段都十分不恥，但是說起來，也沒幾個手腳幹淨的，不過是隱蔽些罷了。柳眉說完自己也皺眉，道：“行事講究光明磊落，這下作手段實在令人不恥。”
書墨聽了她的話呆了很久，方才道：“你不是別人，怎知別人所求？再說這些女子大多數都是自願原則，亦有她們自己的所求。我們評論她們的是非卻是不太正確的。”
柳眉目瞪口呆，她本以為一直在閨中的書墨會對這件事厭惡到極點呢，沒想到書墨對這事的看法卻如此寬容淡然，當下便無話可說，又坐了一會兒，便到柳姨娘那邊了。
她卻不知道她的話還是在書墨心裏掀起了大波。書墨呆坐在那裏，她想起前世的時候，京都有曾有一樁醜聞，豔名遠揚的歌姬蘇霏霏揚言要給謝七爺做妾，朝起當然不同意，那蘇霏霏便說她是朝起養的瘦馬，並且有京中高官文士家瘦馬的名單。
這件事一鬧出來，朝野震驚，人人自查，恨死了朝起，朝起名聲一落千丈，平民不過看看笑話，可那些權貴圈對他雖無可奈何，但是趁機抹黑打壓的卻不少，就連謝家家主亦對他失望之極。
書墨依稀想起當時她與寧其然已經定了親，兩人正在柔情蜜意中。一個深夜裏，雪梨推醒她來，說朝起想見她一麵。當時她困得緊，勉強起床出去。朝起站在一棵樹的陰影下，似乎瘦了不少，見了她，目不錯眼的盯了她許久，最後才低聲道：“我有苦衷，你可信我？”
當時她就奇怪，她與朝起並不熟，在她看來，兩人距離非常遙遠，就算是因著父親的關係才讓他對自己照拂一二，但還是遠。他三更半夜跑來就為了她這個不相幹的人一句這樣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