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且年少的君王有些猝不及防，不小心就露出了傷心的眉目。
是了，很久了，元寶患風疾已經很久了。
在什麼時候，他曾看到過元寶犯頭疼的模樣，如雪般的發絲沾著汗珠，常常眉笑顏開的臉，青筋暴起。那時候，他才知道，原來元寶已經那樣老了。
可元寶他一直是這麼笑眯眯地，像一座慈悲為懷的佛，偶爾露出幾分幸災樂禍善意的嘲諷來。
這麼個人，有一天也會離開呀！
慕歡顏沉默了，他低著頭的模樣在不苟言笑道甚至有些木訥的暗侍看來似乎是悲傷的姿態。
搖曳的燭火拉長了少年的影子，恍恍惚惚，在他臉上抹上一層昏黃。
在心底不知名的地方泛起一絲酸疼，不是很多，就一點，懵懵懂懂得有些催人淚下的滋味。
隱在黑暗中的暗侍無聲地動了動嘴，終究還是沒有出聲。
昏鴉注視著少年頎長瘦弱的背影，目光中似乎有了別的情緒。
其實，王上，你並非你想象中那麼無情，隻是你不敢承認而已。
可是，我王，你還隻是個孩子，偶爾的示弱會很可愛。
緊閉著的門不知被誰“吱呀”一聲推開，一道圓滾滾的身影邁了進來。
“真是的，老奴一聲沒吩咐，這些奴才就全忘了，王上的參湯。”長得珠圓玉潤，笑咪咪的老太監將參湯放在慕歡顏左手側，搖頭歎息。
雖然佯裝得無礙，可是蒼白的麵色露出了蛛絲馬跡。
慕歡顏抿了抿唇，伸手去端湯碗，被元寶一把攔住。元寶笑道：“燙，晾涼再喝。”
他順從地收回手，從始至終未曾抬眼。混賬起來沒法沒天的他，忽然就怯弱了呢！
耳旁，元寶又開始絮絮叨叨說起話來。說到宮裏遊廊哪裏掉了漆，花園哪塊少了株花苗，下麵伺候的宮人哪個最勤快······
說了半天，才忽然住嘴，“呀！老奴糊塗了，怎麼囉囉嗦嗦沒完了，王上，參湯涼了，快喝了。”
昏鴉悄悄看向沉默了有些時間的慕歡顏，隻見他垂著頭，僵直了肩膀，端起湯碗一飲而盡。
元寶也有些詫異慕歡顏今日的爽快，往時都是自己勸得口幹舌燥這位爺半口都咽不下。
空了的碗放在桌上，發出沉悶的響聲。
“這裏不用你伺候了，下去吧。”
隨著響聲，慕歡顏淡淡地說道。
聞言，姿態從容，笑得像個彌勒佛的元寶忽然就收斂了神情，他向昏鴉瞟了一眼，見他輕輕搖了搖頭，不由歎了口氣。
“王上，生老病死，人生常態，即使是杜神醫也沒有辦法。”
元寶曆經了三代王座更迭，此時，他如同一位看透生死的智者一樣，輕鬆開解著執著得近乎頑固的少年。
然而，如果慕歡顏真的能對生死看得透徹的話，那麼他也不會長成這副成日作死的模樣。
他不屑一顧地背過身去，就是不願意瞧元寶一眼。
看著他小孩子氣十足的動作，元寶好脾氣地又跟著轉過去，鍥而不舍道：“王上大業未成，老奴可不敢死。”
抬眼瞥了元寶一眼，慕歡顏又背過身去。
呃······
元寶忙不迭跟著轉過去，圓滾滾的身體像球一樣滾到這兒滾到那兒，“沒有王上的允許，老奴不敢死！”
眉目俊美的少年鼻子裏發出一聲“哼”。
“更何況，未曾看到王上娶親生子，老奴死也不得瞑目。”
又瞥了他一眼，慕歡顏順便翻了個白眼。
“其實，離國的公主就是個不錯的姑娘·····”
“你命不久矣，還有閑心操心這事！”打斷了元寶的話，少年陰沉地盯著他。
“嘿嘿！在其位謀其政。”元寶搖頭晃腦道。
“哼！還不下去歇息！”少年傲嬌的抬起下巴。
“是是是······老奴惜命得緊，馬上下去······”元寶憋住眼眶中團團轉的眼淚，跪下磕了個頭。
我年少的王，沒看到你真正成長成一國之君，我怎麼忍心死呢！
當元寶晃著圓圓的身子離去時，慕歡顏的視線才落在步履蹣跚的老人背上，他死死盯著，雖然元寶很快消失了，他仍舊盯著那處，遲遲沒收回目光。
昏鴉分明看到，少年悄悄紅了眼眶。
www.歡迎廣大書友光臨閱讀，最新、最快、最火的連載作品盡在起點原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