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童團記第三(3.1)(1 / 2)

(3.1)

天越來越長了,到了午後,不隻人非要睡覺不可,連帶著狗也跟著瞌睡多起來。這天午後,當李家川百分之八十的村民和百分之七十五的土狗都在午睡之際,忽然長根老漢家傳出一聲大呼:阿三,你這是腫麼了?

把睡中百分百的狗和百分之五十的人都給嚇醒。

阿黃小黑驚慌坐起,還愣著,跟著似又聽到長根老漢在喊:阿三!阿三!

倆狗飛速竄起,就奔出院來往長根老漢家飛去,等它們趕到,早有路近的人與狗擠滿了長根老漢家的舊院,老漢蹲在地上雜三身前,還不停在叫阿三呢,雜三有氣無力,眼光渙散,眼見就要閉上了。

圍著的人都對長根老漢喊說:叫!叫!不要停!不能睡著!

又有人喊說:肥皂水好了麼?來了麼?給它灌!

又換了春生接力喊:阿三,雜三,你不能去的,你去了留下你老漢誰來管呢,你要給他送終的!你要堅持住,不能睡啊,不能睡!

雜三勉力支撐,英雄末日,耀武揚威的勁頭一點也沒了,模糊的眼圈內隱隱閃現淚光。豆豆歡歡平時最是忌憚懼怕它,巴不得它早死,此時忽然又記起它的好處,惶恐流著淚,在邊上求說:老大!你不要睡!老大,你不要睡哦!

雜三看著這兩個小田園,嘴角漾起一絲微笑,似有悔過之意,又看看老漢,滿是感激之情,此一刻,善良無比。啊,這雜種,它這就是要與世間眾生作別了麼?黑小英雄一下就衝到了頭裏,對著雜三大喝:你這個孬貨!我們還沒打完!你這個雜毛,終極戰役還沒打響,你就要逃跑麼?哎呀,你這個渣痞!你就不要死了!我保證不再欺負你!我同意跟你做朋友!

雜三頭略動一動,生出一點欣喜,在生命的最後一刻,竟還有它的終極對手來給它送行,這正說明它本人是一位值得尊敬的敵手,欣慰無比。

春生媽媽的洗衣水放在腳盆裏還沒潑掉,有人抬來放在邊上,有人舀起一葫蘆瓢就塞給了長根老漢,老漢接著正要開灌,又有人把用過的嘴箍跟管子送來了,重又蹲下兩個賦閑在家的男人抓腳,可才灌了兩瓢,老漢就舍不得了,絕望說:它沒力氣了,脹死不是更受罪麼,我還是讓它好好死吧,就讓它安安靜靜的去。

怎麼能放棄?還有一口氣在就不能放棄!小黑一直在旁邊給鼓舞雜三,以答應跟它做朋友為誘餌,最後雜三奮力一搏,吐了出來。眾人欣喜,如是,反複數次,最後雜三活了回來。它緩緩翻了起來,癱軟趴在地上。

長根老漢,折騰了半日,累倒在地上,長出了一口氣,老淚也給崩出了幾滴,罵說:狗日的,你還要撿吃的不?

圍觀的人漸漸散了,都留下一句話,關好它別讓跑出去,一邊大罵狗賊,等捉到要剮了給狗吃,一邊喊自己家的狗回家去。小黑媽媽不知道什麼時候來了,也來領阿黃小黑回去,小黑猶走到雜三跟前關切問:你怎麼能亂吃咧,天天不是給咱們上過擇食一課的麼?

雜三悵然呆呆傻笑,無力回答。

阿黃背後說:那天他逃課了。

小黑聽了即刻氣得大罵:你這個傻逼!這麼重要的一課怎麼能翹咧?

雜三雖然活了回來,卻因此傻掉了,走路都跌跌撞撞,一根竹篙都能把它絆倒,不是栽倒在水窪裏,就是撞倒在牆根下,哎呀,窩囊勁,別提了,再也看不到半點一方總領的影子。雜三已經很給人瞧不起了,它隻能不出家門陪著長根老漢或是隻跟自己玩,出來也就隻能跟狗媽媽狗姐妹一起采花玩兒。小黑黑是那麼善良,也可以聊聊天的麼,但雜三還是有自尊的呀,它最怕就是給小黑看低了。

不知怎麼,狗賊又猖狂起來,雜三給藥了外,土根老漢家的也丟了,春生還看到一個騎著摩托車的狗賊,喊著就追上去,等眾人出來,狗賊早跑遠了,嚇得家家戶戶都把狗栓了起來,沒栓的小狗又迂腐固執、沒上過天天擇食課的也給藥倒了幾個。

形勢危急,天天與曉明不得不為小狗作打算,俊秀跟小黑媽媽都是院子裏呆得住的,阿黃媽媽每天有很多的事情做,也脫不開身,可小黑總是自負聰明一不留神就會溜走的,阿黃有時又獨自來看小黑,想想都害怕。

曉明的爸爸率先為阿黃想了個安生之道,阿黃肯定是不會亂吃東西的,怕就怕給狗賊套走,狗賊不就是為了賣錢麼,曉明爸爸就給阿黃定製了一個項圈,圈上刻字:張家堡張曉明養純種良犬,有拾遺者重謝三千元,電話五五六六七七八八。遠超一隻狗的肉價,曉明爸爸自以為有此項圈,即可保得阿黃安全無虞。

但哪裏每隻土狗都能有幸為土豪收養,窮人自有窮辦法,村裏的兒童個個都受到啟發,打算自製平安項圈,圈上也刻字。頭一個想刻:大慈大悲觀世音菩薩保佑。又一個想刻:鄙狗平生最愛吃的就是臭臭。又一個想刻:吃了我的肉舌頭爛掉,牙齒掉光光。大家比來比去,覺得求菩薩好則好,但不夠力度,試問哪個狗賊心裏有菩薩?那就不要客氣了麼,我們就是要狠狠的咒。又有的要刻:吃了我的肉腸子爛掉。有的要刻:吃了我的肉給車子撞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