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牆圍起庭院，菜園圍著土牆，鐵籬笆圍著菜園。密匝、茂盛的鐵籬笆蜿蜒而威武，守衛著家的邊疆。
鐵籬笆不是鐵，而是仙人掌一類的植物。它的皮、葉脆且嫩，輕輕一戳會淌出白色的奶漿。那五棱柱形狀的莖，肚子裏像安了彈簧，推不倒折不斷。何況那棱柱上還密布著成隊列的刺陣。
臘月最冷的幾天，鐵籬笆光禿禿的棱柱上冒出一隻隻小紐扣，形狀、大小和男孩身上卡嘰布衣裳的黑扣子差不多。隻是，它紅綠相間，亮豔的紅裹卷著淡黃的綠。
嗯，就叫它紐扣花吧。男孩心想。
沒幾天，紐扣花蕾上開始吐出一點淡綠的線頭——不，是兩瓣小嘴殼，嗷嗷待哺似的。
紐扣越釘越多，曲曲彎彎的園籬，滿眼是星星點點的紐扣花。
那兩瓣小嘴殼越伸越長，終於出落成一對直挺挺的耳朵——從淡黃變青蔥，又肥又嫩。原來是兩片葉子。鐵籬笆開花原來隻是為長葉子？不耷拉，總是高高豎起，仿佛狼狗的耳朵。緊接著，那耳根處又長出一對小刺，它會變得堅硬，而且鋒銳無比。
鐵籬笆一身新裝。
是的，園外邊賊眉鼠眼的路人，挺著大彎角的水牛，誰都不願意招惹鐵籬笆。
是的，家家戶戶的園子都圍著鐵籬笆。籬好有睦鄰嘛。
不過，鐵籬笆長得太茂太高也不行。婦人用實心竹竿作柄，鬥了一把長刀，“幫我修修那幾棵，”她把刀遞給男孩的哥哥，“它們遮了我的菜。”
園子是婦人的王國，所以她總說“我的菜”。
她指的是竄得太快、至少六七尺以上的那幾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