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天,淩晨4點多,天還未大亮,整個李莊村靜悄悄的,偶有幾聲狗吠,沿著錯綜交叉的村莊小路一直往北走,可以看到村裏唯一的一條小河也都結成了冰,鋪著薄薄的一層雪,河沿邊上可以看到一顆兩個人合起來抱不住的槐樹,老槐樹在白雪中顯的格外突兀,今天是大年三十,辛苦了一年的村民唯獨今天可以睡個安穩覺,東子跟爺爺就住在河邊,三間房的小院,東子住了一間,爺爺住了一間,還剩一間房,自打東子懂事以來,從來沒進過那件屋,爺爺平時也一直把屋子上著鎖,雖然有鎖,村裏的門都是可以推開一截的,東子幾次想趁爺爺睡覺,從門開半截下麵鑽進去,都被爺爺抓回去了,現在15歲的東子,想鑽也鑽不進去了。東子問過爺爺,那間房裏有什麼,爺爺眯著眼拿著煙杆敲下東子的頭,也不說,這一直讓東子很迷惑。
雪一直到天亮都沒停,爺爺早起的咳嗽聲吵醒了東子,黑溜溜的大眼睛瞅了瞅窗外,白皚皚的一片,東子起身穿上衣服來到院內,看到村裏山上已經都是滿山白雪,東子心情很好,喊道“爺爺,外麵下了很厚的雪,”爺爺披著衣服從屋裏走了出來,上了年紀的緣故,爺爺很瘦,東子看著都心疼,自打三年前奶奶走了之後,爺爺一下子老了很多。
聽爺爺說東子剛生下來時,東子爹特別高興,請村裏一群大老爺們喝酒,一宿沒回家,爺爺奶奶們以為喝的太醉在村裏其他家裏睡了就沒當回事,等到第二天早起奶奶一開門,東子爹就趴在家門口,腦袋旁邊還留著血,奶奶都嚇壞了,趕緊喊爺爺出來,等到村裏看病的老劉叔來了後,一看人已經去了,東子娘和奶奶當時就昏了過去,和東子爹一起喝酒的說爹喝了許多後還非要回家看兒子,老劉叔們看了看東子爹在院外趴的地方,和院門前石墩上的血跡,斷定東子爹是喝多了,頭撞石墩上才去了。
東子娘懷著東子每天以淚洗麵,爺爺和奶奶白發人送黑發人也特別難受,東子爹的喪事草草了事,之後東子娘生了東子,不到半年,就在一天晚上收拾了東西連夜離開了村裏,之後就是爺爺奶奶一直撫養東子。
爺爺今年已經70歲了,是村子裏為數不多的認字的人,三年前奶奶走後爺爺就把家裏的地都讓給別人種了,靠著教村裏的小孩認點字,村裏叔伯們都幫襯著和東子相依為命。
爺爺看著院裏的雪,說道“東子,今天跟爺爺一起去村裏叔伯們家寫對聯吧”,東子“好啊”,爺爺從東子很小就教他識字,現在的東子也算是村裏認字的年輕一輩中認的最多的了,拿上筆墨,踩著厚厚的雪,東子一蹦一跳跟著爺爺去給村裏叔伯們寫對聯。中午在老劉叔家寫完對聯硬留著爺孫兩吃了飯,一直到下午3點多才忙活完爺孫兩回到家。
一開院門,三三就撲了上來,三三是一條土狗,今年已經兩歲半了,在狗的年齡中,也老大不小了,關於它的戀愛問題,東子一直尊重戀愛自由。三三是村裏剃頭李阿姨家的大黃生的,生下來就被爺爺抱了來陪著東子,東子對三三特別親,有啥好吃的都給三三分點,三三平時隻要喂它就使勁的搖尾巴,大半天沒吃東西,回到家三三就粘著東子討東西吃,東子進屋拿了點地瓜幹,逗三三玩。
爺爺累了一天,坐在院子台階上,拿著煙杆抽起了煙,爺爺看著東子,已經隱隱有了東子爹年輕時的影子,眼角濕了起來,問“東子,你長大了想幹嘛呀”?東子愣了下,“我想跟爺爺一樣,教人識字,”爺爺笑了,“你肚子裏那點墨水,還得多學習呐”,東子撓撓頭嘿嘿笑著,“爺爺,那間屋子裏到底是有什麼呀,你一直不讓我看?”,爺爺表情一下嚴肅了起來,抬頭看著遠方的天空,似是下了什麼決定,沒回東子的話就進屋了。
到了晚上,爺爺做素餃子,東子負責包,手很笨不會包,煮在鍋裏很多皮都破了,爺爺看著東子傻笑,也沒說什麼,爺孫兩吃完已經8點多了,從窗戶上看,雪還是絲毫沒有停的意思,東子主動收拾了碗筷去洗,爺爺坐在炕上看著東子的背影,歎了口氣。
東子洗完碗筷,過來給三三丟了根白天在老劉叔家帶回來的骨頭棒子,嘀咕道“過年了,給你也嚐嚐葷”,三三尾巴使勁搖了幾下,似是在回應東子,東子哈哈笑著,這時爺爺走了過來,“東子,過完年你也16歲了,長大了,爺爺也老了,教不了你什麼了,你想教村裏的娃娃們識字,你得去山外麵的城裏上學學習,以後你才能有出息啊”,東子一聽這話,感覺爺爺是要讓自己走,頓時眼睛就濕了,“爺爺,東子哪都不想去,就想呆在爺爺身邊,東子現在長大了,可以跟著老劉叔們去下地幹活了,東子不想去城裏!”爺爺“唉”了一聲,“傻孩子,跟著爺爺在這小山村裏你以後能有什麼出息,爺爺沒有告訴你,你娘在你六歲的時候回來了一次,給爺爺留了個地址,讓你年齡大點去城裏找你娘呢,孩子,外麵的世界你才能學到新東西啊,在爺爺這,爺爺已經老了”,東子抽泣著“我才不去找她,她不是我娘,生下我就拋棄我,那不是我娘,我要在爺爺旁邊,我不去”,說完東子跑了出去回了自己房間,爺爺無奈的“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