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是死在那棵有著美好傳說的歪脖子樹下——是自縊而死,話說被發現時正值初晨,天還未破曉,當時村民發現時情景尤為可怖,可是雨兒自己見著時她已被放置靈柩中,可能是被人整理過儀容,自己看見時她的表情是那麼安靜,眼閉著,好像睡著似的。她倒好,就這麼靜靜的睡著了,可是活著的人卻將要長期生活在那片陰影中,終生都不可能忘記。也無法忘記。
村裏的親戚草草辦理了喪事,而自己也該遠赴他省去入學,那時的她走時已然下定決心,今生能不回那個故鄉就不回,那個地方留給自己的隻有痛,除此別無其他可留戀的東西。
事實也是如此,自從那次出來就再也沒有回去過。原以為時間能慢慢消磨某些記憶,可自己非但沒能忘記,反而是越加在意起來。
其實雨兒自己並不知道,那是因為一個人異處他鄉的孤獨,即便逃離了痛楚的地方,可是倘若一個人沒了親情,沒有了朋友,這滋味卻是令人難以忍受的折磨。雨兒能撐到如今也算堅強。
……
清晨的暖陽淡淡縷縷灑入車廂,地鐵裏的人卻是人滿為患,夾著公文包的,挎著斜包的,提著紙袋的;無論是站著的還是坐著假寐的,無一不都精神萎靡。整個擁擠的地鐵裏全是一片昏昏欲睡的景象。
羅雲艱難的挪著地方,希望找個站的住腳的地方停歇,以支持自己到達目的地。羅雲此去的目的地是一家酒吧,即將要麵試的是吧員。不管薪資如何,現在迫在眉睫的是趕快找到一份可以糊口的工作,不然下個月的房租都可能無法交齊。
“喂!讓一讓,讓一讓!”
車廂裏不時傳來幾聲乘客下車的聲音。頓時人群裏有陣小騷動,有人被擠的不情願,惱羞成怒。羅雲隻感覺腳後跟被人抵著,身體也被人輕輕推搡著。間或是背包貼著背部擦拭而過的感覺,總之這感覺十分的不好受。全車人像是被關在深海裏的沙丁魚,沉悶到讓人窒息。但索性沙丁魚們已然學會習慣這種時刻。不然,沙丁魚還能怎樣。
羅雲呆呆地看著窗外飄忽而過的景物,車廂裏沒多少人講話,隻有一個年輕的媽媽輕聲細語叮囑自己的女兒別把水晶球摔壞了。小女孩約莫六七歲,穿著錢黃色的衣服,頭發梳成民國學生頭,也煞是好看。
小女孩手裏正捧著一個晶瑩剔透的水晶球,球裏是一隻麋鹿拉著雪橇奔走在冰天雪地裏,大紅的聖誕老人坐在雪橇上,臉上笑嗬嗬。
水晶球並無二樣,可在相當長一段時間裏羅雲的眼神全投射在上麵了,外麵節次鱗比的建築物飛馳而過,羅雲的神思仿佛被手持魔晶球的女巫施法給定住了。任何人都休想把他從那一邊拉回來。
仿佛水晶球沉載著某種刻骨的銘記,既熟悉又陌生,既遙遠,又仿佛近在咫尺。但究竟是什麼,羅雲自己也說不清道不明。
羅雲不停打量水晶球,捧著水晶球的小女孩望著羅雲直勾勾愣了神的眼睛,不禁有些害怕,小女孩突然哇的一聲哭了起來。頓時引起車廂的人頭攢動,近處的人群紛紛朝著這邊望過來。羅雲頓時顯得尷尬無比,旁邊的人肯定是看見了自己剛才的舉動,但自己勿用說什麼都是無可挽回,搞不好的人還以為自己是個猥褻小孩的變態者。羅雲知道再道歉也是弄巧成拙的事。
所以羅雲轉而掉頭朝著遠處的擁擠人群移去,以快快逃避掉這場突變的尷尬,羅雲艱難地移動步子的時刻,可能是小女孩的媽媽親自安慰著自己的女兒。漸漸的,隨著距離的遠去,小女孩的哭聲好像也慢慢止住,不知是羅雲的逃逸,還是小女孩的媽媽起了作用,但終於是聽不見哇哇的哭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