鍥子
十尺白幡,七尺縞素,闌額下白籠低掛,辮穗裹著雪粒兒打擺。
勒緊轡策躍下馬,他抬眼看向府門內。
一人披白簪素,緩步下了門階,走近俯身輕福,“恭祝大人進爵。”再抬頭,淚掛兩行。
他探手碾去她淚珠,“這是怨上六哥了?”
她別開他手,“不敢,您是金貴人兒,我是想我二哥了,回去罷,沒得惹您晦氣。”
眼睫上粘著寒霜,眉頭淒冷,他仔細打量了她幾眼垂下目,“往後打算一直這麼待六哥麼?”
她撫他馬頭,馬舌探出舔她手心兒,“往後應該不常見您了,好好喂它,瞧它瘦的。”
他瞥了眼馬頭,“是想你想的。”
她收手攏回袖兒間,“您請回罷,我該回去給我二哥念喪了,您呆的久了,我怕他不高興。”
他不甘心,“咱倆之前經曆過那麼些高興事兒你都忘了?”
她點頭:“您就當糖豆兒咽了罷,嘴裏過遍兒甜味兒,回過頭就忘了。”
他眼窩兒裏盛著雪沫兒,含眸看她,“別那麼叫我,你喊我聲兒‘六哥’。”
她抬頭對上他目,“六哥。”
他嗯了聲,她笑了笑,“月底兒您和郡主大婚,我再上您府上拜會,今兒就不送您了。”
探手去追她袖兒,撈了個空,她走上門階側頭吩咐門房,“大爺,關門兒罷,時候兒不早了,不會再有人來了。”
門房老頭兒看他一眼歎了口氣,緩步支上門,她背影虛晃夾在門縫間遠遠去了。
怔愣半晌,身旁走近一人,“別說她是因著你,這才沒幾天兒人就瘦成這樣兒,這趟她徹底被你寒了心,別指望我能讓著你。”
翻身上馬,領間獸鑲毛掛滿雪絨隨風曳卷,黑油長鬃馬引頸響鼻兒,他提策揮鞭,看向馬下,“王爺放心,能把她養胖的隻有我一人兒。”
開篇
“咚——咚咚咚,”五更的梆子打響,汾兒胡同裏響起幾聲犬吠,靖南侯府門房上傳出一聲咳嗽,王大掖掖領口,支起腳滅了門樓廊簷下的燈籠。
百壽堂東角門淺開,前後走出一婆子一丫鬟。婆子抄了抄衣袖兒低聲道:“且動靜小著些,老太太覺兒淺,咱們快去快回,待會子起了身離不了伺候。”說著抬頭望了望漆黑一片的雲頂,歎了口氣,“怕又是個寒冬呦!”
出了角門,一路往南穿過洗梅園垂花門,沿著西側抄手遊廊進了穿堂。
丫鬟來回跺著腳吐著寒氣問:“梁媽,怎的不見人?”
梁媽掂腳探了探身,比了個噤聲的手勢:“映月,明兒我就出府了,有兩句話提前交代你,往後老太太跟前兒你臉麵最大,做事兒看主子們臉子就夠了,話要少說可記著?”映月肅麵應了個是。
正說著,裏院兒東廂一陣氣喘呼救聲,倆人對視一眼忙繞過穿堂見東廂房門大開,幾個人的身影躍在窗紙上。
“天爺!這是做什麼!”梁媽撥過眾人,屋中一綠衣丫鬟臉掛淚痕掙紮著從地上起身,其餘幾人見她進門,垂首立成兩撥撚著袖頭不言語。
梁媽氣急,“好奴才!天兒都沒亮,你們倒先鬧騰上了,回頭吵到主子,攆出府吃西北風去!”
幾個丫鬟低頭聞訓,綠衣丫鬟掩了淚痕,“不怪她們,是奴婢昏了頭…”
梁媽截住她話,吩咐身邊一丫鬟:“凝朱回話,凝碧回姑娘身邊兒伺候,兩個得力的都不在身邊兒怎麼行。”
凝碧折身去了,這邊凝朱回話:“昨兒晚奴婢幾個得了映月的信兒說壽堂收了鮮羊乳,今兒一早要做了羹送梅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