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微子是一種不帶電、質量近於零的基本粒子,屬於基本粒子大家庭中的輕子一族。中微子自打一出現就充滿了戲劇性,其魅力經80餘年而不衰。在近代物理學中,可以說是故事最多的一種基本粒子。
泡利(wolfgang pauli,1900—1958,獲1945年諾貝爾物理獎)被尊為中微子之父。此人在物理界是出了名的壞脾氣,經常先入為主,總以否定別人為己任。講起話來很不客氣,常常讓人下不來台。物理圈裏流傳著不少有關泡利“惡行”的故事。一個挺典型的實例發生在1954年,那年楊振寧和米爾斯提出了在近代物理理論中具有舉足輕重地位的楊-米爾斯規範場理論,由於該理論當時還有一個關鍵的問題沒有解決——具有規範不變性的矢量玻色子其質量隻能為零,絕大多數人都以為它沒有多少物理意義。同年2月楊振寧在普林斯頓高等研究所就楊-米爾斯理論作報告,還沒講兩句,泡利就明知故問“矢量玻色子的質量是什麼?”楊振寧知道這個問題是個陷阱,無論怎樣回答都會引起進一步的麻煩。於是選擇了最低調的應對,答曰“我不知道”。換作任何其他人,大概就到此為止了,泡利卻不肯罷休,說“這不足以作為擋箭牌”。場麵立時變得十分尷尬,楊振寧覺得報告無法繼續進行,幹脆坐了下來。最後還是*之父、時任高等研究所所長的奧本海默(j.r.oppenheimer,1904—1967)站出來打圓場,楊振寧才得以將報告作完。泡利為人處世的風格由此可見一斑。不過他的物理直覺極佳,雖然有點懷疑一切,在大多數時候事實卻往往最終證明他是對的。
1930年,核物理領域發生過一次嚴重的危機。在β衰變(原子核裏的中子釋放出一個電子而變成帶正電的質子)的過程中,似乎有一部分能量莫名其妙地“消失”了。當時甚至連量子理論創始人波爾(niels bohr,1885—1962,獲1922年諾貝爾物理獎)都認為在β衰變中能量可能不守恒(為此他被泡利不客氣地稱為驢子)。然而泡利卻堅信能量守恒原理是放之四海而皆準的普遍真理,所謂能量“消失”不過是因為β衰變中還存在一個無法探測到的第三者。他在一封1930年12月4日給莉澤·邁特納(lise meitner,1878—1968)的信中第一次明確指出了中微子的存在——中微子從此在理論上誕生了。泡利在預言中微子存在的同時,也認識到中微子與其他物質之間的相互作用是極其微弱的。他甚至不排除永遠無法探測到中微子的可能性。這不光是泡利一人的看法,很多大物理學家,例如貝特(hans bethe,1906—2005,獲1967諾貝爾物理獎)等人,經過估算後都相信“中微子顯然無法被看到”。所以中微子那時亦被稱為“鬼粒子”。
散射截麵是衡量兩個粒子間發生相互作用難易程度的物理量,散射截麵越大,發生相互作用的可能性就越大。這有點像打靶,靶越大,一槍命中的機會就越高。中微子與其他粒子的散射截麵幾近於零,因而要想探測某個中微子(也就是觀測到它與其他粒子間發生相互作用)是千難萬難。不過我們可以換個角度來看問題:盡管想一槍命中一個極小的靶很難成功,但如果用機關槍連續打出成千上萬發子彈,則打中的可能性將大大提高。中微子與其他粒子的散射截麵雖小,但畢竟不是零。如果能在短時間內產生出極大量的中微子去轟擊別的粒子,還是有希望從實驗上證實中微子的存在。這種強大的中微子源是直到第一顆*爆炸成功後才成為現實的。
萊因斯(frederick reines,1918—1998)原本是測試核武器的專家,也許是幹膩了,1951年他提出申請,轉行去搞與物理理論相關的課題。有一次因為飛機延誤,他在堪薩斯機場候機時遇見了科溫(clyde cowan,1919—1974),兩人半開玩笑地聊起來,由於核爆炸時會產生大量中微子,如果在離核爆中心很近的地方挖一口井,讓一個探測器在爆炸開始的瞬間自井口下落,有可能通過費米(enrico fermi,1901—1954,獲1938年諾貝爾物理獎)在1933年設想的反β衰變(質子在吸收一個中微子之後,釋放出一個正電子而變為中子)而觀測到中微子。他們一拍即合,很快成為合作夥伴。不過他們真正設計的實驗是利用核子反應堆而不是在核爆炸現場。1953年,萊因斯和科溫開始在一座功率較小的反應堆上進行實驗,未能得到令人滿意的結果。但他們並沒有放棄,1955年又將實驗搬到薩凡納河國家實驗室的大功率反應堆。這一回結果極佳,每小時可以觀察到兩個中微子。在進行了反複實驗及核查後,他們最終確信中微子真的被觀測到了,並在1956年6月14日公布了實驗結果。萊因斯和科溫在第一時間給泡利發去了電報:“我們非常高興地告訴你,我們終於觀測到了中微子,……測到的散射截麵與理論一致。”泡利的回電雖隻有幹巴巴的兩句:“謝謝來電。懂得等待的人,終會得到想要的東西。”不過他和朋友們喝了整整一箱香檳酒來慶祝。萊因斯因發現中微子而獲得1995年諾貝爾物理獎,科溫卻由於早逝而未能分享此一殊榮,成為一大憾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