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舟

吉咪天生殘疾,她的四肢踝骨部向裏彎曲,這使她不能攀爬,隻能在地上爬行。吉咪的母親沒有因為她殘疾而拋棄她,與其他母猴相比,更加嗬護關愛這個殘兒,使她奇跡般地活了下來。在母親的悉心照料下,吉咪長得很健壯。她從母親那裏學會了許多生存之道,什麼枝葉花果能吃什麼不能吃,什麼季節有什麼東西可吃等。直到有一天,母親再次孕育,她不得不離開母親,靠學到的那些生存知識,隨猴群獨立生活。

吉咪無法上樹攀崖,猴群轉移,吉咪憑著一股堅毅的韌勁,奮力緊追,從未因自己的殘疾而落伍,在這一點上贏得了猴群的讚譽和尊敬。

一晃,吉咪已成年,她懷孕了。

吉咪拖著隆起的肚子,爬行越發吃力,但她並沒有為增加的負擔而苦惱,相反,她更加歡欣,因為她知道自己就要做母親了。吉咪整日不停地進食——她得積蓄營養,以待孩子出生,好有足夠的乳汁讓孩子吮吸。

這天夜裏,繁星閃爍,彎月生輝。在這靜謐的夜晚,吉咪分娩了,然而事情與這優美的夜色並不和諧,她生下了一個死胎。

吉咪非常憂傷,嘶嘶哀號,不肯丟棄死嬰。她摟抱著死嬰不吃不喝。數天後,她才戀戀不舍地將死嬰安葬到草叢裏。

吉咪好長一段時間沉浸在喪子的抑鬱中,直至再次懷孕,她才重新振作起來,準備二次嚐試做母親的快慰。

吉咪第二次分娩,生下個健康的小猴。吉咪像所有母猴那樣,欣喜若狂地抱著新生兒嘶嘶鳴叫,告知猴群全體成員自己做母親了,並誇讚女兒生得多麼漂亮可人。

吉咪陶醉在做母親的喜悅之中,一刻不離地守護著女兒,無論休息還是覓食,她都把女兒抱在懷裏或馱在背上。爬行時,女兒攀附在她的腹部。為防止地麵磕撞著女兒,她四肢竭力挺直,雖加大了行走困難,卻保證了女兒的安全。坐下休息時,她一遍遍不厭其煩地給女兒梳理毛發,以增進母女間的感情交流。

女兒稍大一些後,吉咪也同樣得到了女兒的回報。不覓食時,女兒學著她的樣子,給母親梳毛,捉虱子。這隻是女兒剛學到的一種建立感情的方法。以後的日子,吉咪將把從母親那裏學到的全部生存之道,一點點地傳授給女兒,使其將來能夠獨立生活。

作為母親,還需時刻警惕孩子遭遇不測。一次,女兒獨自玩耍時,不慎跌入湍急的溪流裏。吉咪嘶嘶地叫著,不顧自身安危跳入急流,拚死把女兒救上岸。女兒受此驚嚇,惶恐地蜷縮在母親懷裏淒叫,吉咪安靜地給女兒梳理著濕淋淋的毛發,安慰女兒危險已經過去。

女兒在熾熱的母愛和無拘無束的生活中,跌跌撞撞地長大。吉咪再次懷孕分娩,生下個兒子。

吉咪又像當初哺育女兒那樣,全身心地哺育她的新生兒。

後來的幾年裏,吉咪又連續生下一女兩男。

當吉咪的女兒都當上了外婆,吉咪已經很老很老了。她渾身毛發皆白,眼睛無神,四肢乏力,爬行甚為艱難,每爬一步都得耗費很大的力氣。很老的吉咪不能再待在猴群裏了,她得離開猴群去過孤苦伶仃的日子。這是猴群生存繁衍的一項殘酷規則,一代代傳下來,誰也違背不得。即便她兒孫一大堆也不行。

吉咪在一個雨霧蒙蒙的清晨,撩開澀澀的眼瞼,最後掃視一眼她那一大堆熟睡的兒孫,深深地吸了口氣,慢慢地掉轉過頭去,毅然向遠處的山林爬去。

吉咪離開猴群,不久將會孤獨寂寞地死去。但作為猴群中唯一的殘疾母親,她堅韌不拔的身影會永遠留在群猴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