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間道何時學會關心兄弟死活了?合上電話,心頭一陣難受。原本答應看完電影陪張梅到米奇*店買板鞋,這下心情頓無,謊稱手頭有急事處理,讓小姑娘自行趕車回家。轉首我給謝骨幹打電話,這廝像條蔫茄子,說話有氣無力。我說如果瑤瑤願意,來我們公司做業務怎樣?汪某人親手帶兩個月,必出人才。謝骨幹看似苦衷連連,在電話裏怯懦半晌,說瑤瑤的事很是棘手啊,拖一段時間再說吧。默然片刻,暗想旁人插手家務事,剪不斷理還亂,便說需要兄弟幫忙時來個電話吧,你小子別一人硬撐。說完準備掛機,謝骨幹提提嗓子說:“正巧昨天發了獎金,要不今晚聚聚吧?牛市口新開了一家重慶火鍋。”

陳守倉因加夜班未能赴約,這廝已連續三月沒有正常休息,終日蝸居屈臣氏庫房理貨發貨,接到謝骨幹的盛情邀請,陳守倉十分無奈:“心意領到吃飯則免。”我感覺這廝桎梏於兩點一線的上班法則,讓生活奴役喪失奮鬥激情,搞不清這幾年他活明白了還是活不明白。謝骨幹仍弱不禁風,我倆站在牛市口等吳間道,一陣秋風襲來,這廝偏偏倒倒,我忍不住洗刷:“你小子別隻顧拚命工作,把身體養肥才是首要。”話畢謝骨幹拍拍胸膛:“你娃別以貌視人,老子瘦是瘦,有肌肉!”

眼見菜品上齊油鍋翻滾,吳間道卻來電說南充有個女網友上成都,他要趕去約會,怕是來不成了。謝骨幹舉著電話惱羞成怒,我趕忙倒酒給這廝鎮壓火氣,說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姑且寬容寬容老吳的重色輕友。悻悻吃完火鍋,我打車將醉成一攤爛泥的謝骨幹送回武侯祠。臨近午夜,府南河靜若處子,濱江路人車稀少,成都的夜生活卻真正臨界*。廊橋遠處,酒吧一條街燈火鬼魅,刺激著午夜不歸人的神經。不知何時,河畔的露天“冷淡杯”傳來林誌炫沙啞的歌聲:我開車聽音樂/漫無目的地轉/看街燈都亮了一盞又一盞……憂傷的音樂令人神情迷離,驀覺無家可歸。就在半小時前,謝骨幹醉醺醺地說:“沒家的男人像根草,哪裏過夜都一樣。”

心頭不禁辛酸,鬼使神差登上廊橋石階,身下流水無聲,腥烈的河風肆意吹拂,河對岸,三十層高的錦江花園已然進入淺睡眠。五年前這棟房子還隻是毛坯,每平方米三千二謝骨幹還嫌“貴如天價”,那時我們無力購房,就算料知地產投資大有“錢”途,也隻有望樓興歎。

點燃一支玉溪,青煙嫋繞,擋不住浮想聯翩,當初砸鍋賣鐵,買下錦江花園的一套房子,如今已是名副其實的百萬富翁。思忖良久,指間一陣灼熱,原來香煙燃盡,焰禍其膚,滅掉煙頭,百感交集,腦裏湧出李白名句“人生得意須盡歡”,夜涼如水,素月高懸,成都仿已天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