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節 方術:權力的潤滑劑和*(2 / 2)

漢以後的方士或許是吸取秦、漢時代徐福、盧生、公孫卿等前輩的經驗教訓,取悅於皇帝之道更為純熟,不將話說得太滿,譬如不再言之鑿鑿說何處能見到神仙,何處等尋覓到不死藥……如此容易露餡。他們靠進獻*藥方讓帝王和權貴享受生理上的欲望,或者靠攝養占卜、符篆齋醮之術將皇帝和權貴搞得神魂顛倒。《舊唐書》記載術士葉法善,“又嚐於東都淩空觀念設壇醮祭,城中士女竟往觀之,俄頃數十人自投火中,觀者大驚,救之不免。法善曰:‘此皆魅病,為吾法所攝耳。’”這基本上和今日的王林大師“空盆變蛇”、“空杯取酒”一樣的路數。

唐室尊道家創始人李耳為先祖,高宗時追封李耳為太上玄元皇帝。道教地位因之尊隆。老子之道教與後來熱衷煉丹、辟穀的道教本不是一回事,但道教攀附李耳為創教教主,尊道教者必尊李耳。上有所好,下必甚之。在唐代,士大夫煉丹、尋道、訪仙成為了時尚。李白“五嶽尋仙不辭遠,一生好入名山遊”,一輩子和道士、道姑多有交往。當然,唐代許多士大夫親近道士並非僅僅為了尋求延年益壽的方法,更多是為了追逐現實中的富貴。由於皇室尊崇道教,一些有名的道士出入宮禁,與皇帝和達官顯貴有著親密接觸,因此其言行能影響皇帝。如前文所提到的葉法善,曾深度地介入上層政治,自己在《留詩》中不無自得地誇耀:“適向人間世,時複濟蒼生。度人初行滿,輔國亦功成。”他本人被封為銀青光祿大夫、鴻臚卿、越國公、景龍觀主。有唐一代,士人不能通過科舉等正常方式當官,而入終南山做道士博取江湖聲名,進而得到皇帝賞識一舉而得高官顯爵,成為一種“曲線入仕”的流行方式,名曰“終南捷徑”。

宋代真宗、徽宗等皇帝也很迷信方術。宋真宗夢見神人授天書,自認為是吉兆,改元為大中祥符。有這樣的皇帝,自然就有投其所好的佞臣。官至參知政事(次相)、樞密使(掌軍政大權)、同中書門下平章事(首相)的丁謂,曾教唆女道士劉德妙:“汝所為不過巫事,不若托老君言禍福,足以動人。”劉德妙鑿地挖得一隻烏龜,帶入宮禁,欺騙皇帝說這是太上老君的化身。宋徽宗更是道教方術的超級“粉絲”,宣和七年,宋徽宗詔內禪,自稱昊天上帝長子神霄帝君下降,道士稱他為教主道君皇帝。

徽宗供奉的道教神仙沒能保佑他避免國破被俘、客死於金營的悲慘命運。

明朝最好仙道的是世宗嘉靖皇帝,他中年後長期在深宮內築乩修煉,不問政事。大臣如嚴嵩等人,靠寫好齋醮時獻給上天的青詞而得寵。道教領袖邵元節、陶文仲得以大用,邵官至禮部尚書。讓一個煉丹修道的方士掌管天下名教大權,真正是斯文掃地。陶文仲被封為恭誠伯,明初輔佐太祖打江山的功臣劉伯溫所得到也不過是伯爵(誠意伯)。不信或不尊崇仙道的大臣,則被冷落甚至嚴厲處罰。如首輔夏言不願意穿戴皇帝賜給的道冠道袍,而失去了嘉靖帝的信任;太仆寺卿楊最上疏嘉靖帝,指出妖道之方術無非是騙人的把戲,竟被皇帝下旨廷杖而死!

相比較而言,清代的皇帝對待方術的態度是最為理性的。從順治開始,尊崇宗教如藏傳佛教,隻是其為了“統戰”的政治需要,沒哪個皇帝像宋徽宗、明世宗那樣沉溺於荒誕不經的方術(服用*的皇帝如鹹豐倒是有的)。

盡管從秦開始,中國曆史上不乏被方術所惑的君王和權貴,但由於中國一直由理性而務實的儒學作為政治和倫理的支柱學說,方術也就隻能成為權力的潤滑劑和權貴的*,方士,再如何得寵,也隻能是弄臣。沒有哪個方士,能夠希冀用邪道取得精神領袖的地位——如這樣做基本上就等於造皇帝的反了,如東漢末年的依靠太平道的黃巾起義,元末依靠明教的農民起義。成吉思汗在草原上崛起時,薩滿教的大巫師通天巫闊闊出立有大功,後居功自傲,想成為與成吉思汗並駕齊驅的宗教領袖,於是成吉思汗毫不手軟地將其除去。

在中國或者說東方的帝製時代,通天巫闊闊出越過了紅線,他必須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