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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忍受。“忍”就是一把刀壓在心上,“受”則是愛的心全被割掉了。即使是這樣的老婆,當初不也一顰一笑引起你無限遐思,使你患得患失以至輾轉反側嗎?不共戴天的枕邊人哪個不曾是朝思暮想的意中人?換一個如何?你敢保證不會更凶惡?現任太太不過“窮凶極惡”而已,頂多算“凶神惡煞”,下一屆有可能是“無惡不作”,那你才叫“惡貫滿盈”呢。我想過而且認真地想過,“就算是一切都重來我也不會改變決定”,我還會選“家嚴”,不是因為她好,而是因為別人也許、甚至很有可能都不如她。“女人找不到理想的男人,因為理想的男人總是別人的男人;男人找不到理想的女人,因為理想的女人身後總有更理想的女人”。君不聞“太太是鹹魚,小姐是鰻魚,情人是章魚,小姨子是金魚”乎?就是現在這種絕不下流但也不風liu、絕不性感且略覺反感的太太們,既然和她已經過完了初一的好日子,那怎麼也要捱到十五,捱到月底,至少求心之所安。
人生得一知己難,紅塵知己更難、紅粉知己尤難、紅顏知己最難。理解也要喊萬歲說明理解最難,知己者理解也。那麼該“羞羞”理解你乎?甚至了解你乎?“九陌紅塵走一番,英醜中年不簡單。煙花隊裏頭一位,——十年以前二十三。”這就至少可以肯定人家不是“花兒愛少年”,貌的優勢不存在了。才呢,雖然你如叮咚所說:“才高九鬥學富六車,得過美英法日俄意澳加等國‘大狗頭’(疑為Doctor,不知為何缺德),還是國家立春院、立夏院、立秋院、立冬院的院士兼國務院副院長,……”但人家欣賞乎?“遠上寒山石徑斜,白雲生處有人家。停車‘坐愛’楓林晚,……”你尚未吟畢,人家馬上響應曰“作愛嗎?好。司機快停車!”才貌雙雙全不是,到底奴家愛你甚?
不過奴家們有奴家們的優勢,一個個“既年輕又多情,學問還奇大,不但滿口的J文E文,而且鞠躬盡瘁,你剛想進去她立刻一躬到地:‘靠門打鈴,魚哭啦細罵細打’,你才要出門她又是鞠躬一百零八度:‘困吧娃啥藥辣啦,狗吐貓絨’”。“未知英雄遲寞處,溫柔不住住何鄉”?奴家們所有的是溫柔、體貼,“對你我來講已經足夠”,因為我們缺的就是溫柔,再加一些欣賞、羨慕、敬佩,才子佳人的情節就很豐富了。顏如芋也罷,無鹽的結局也罷,反正你“眼前無色,心中有色”,要的隻是溫柔、隻是體諒、隻是理解,這些在家裏絕對得不到。
比如你在貴寒舍很得意地作詩雲:“大雪壓青鬆,青鬆挺且直。要知鬆高潔,待到雪化時。”正打算發他一表,老婆開腔了:“啊喲喲,書桌上麵翻茶壺,滿紙都濕耶。不過鄉下二癩子表弟念高小時也寫過幾句,說是‘山上青鬆山下花,花笑青鬆不如她。有朝一日寒霜降,隻見青鬆不見花。’雖然也失黏脫韻,倒還算清新自然。你就別六指頭撓癢癢,露這一手了吧,要不除了勇氣我都不知道該佩服你什麼了。”得,再有大無畏精神你的詩思都出國留學去了,沒幾年回不來。“眼前有景道不得,老婆懂詩在後頭”。作不成詩作賦如何?不敢白日放歌兼縱酒,那就黑夜作賦好還鄉,你小手提著大筆一揮而就:“月黑風高,摟處子而逾東牆;渚清沙白,攜徐娘而遊西湖;朝秦暮楚,舍武曌而娶文君,覆雨翻雲,抱藍橋而盼紅顏……”你還沒開始得意呢,老婆又有轟論了:“你這是作什麼呢?作賦?我怎麼看著象“作賊”。月黑風高還爬牆頭,可不就是作賊嗎,還掂著財色兼收?這可是侵犯他人財產罪、流氓罪、拐帶幼女罪,怎一個賊字了得!前麵一部份是作賊,後麵一部分是做夢,就沒一點兒象作賦!——還打算把武則天給休了?要不是則天娘娘管你一陣、關你一陣、煞你一陣,你不反了天你?難怪不喝酒也常去酒吧,原來當爐都是卓文君呀”。好,她扼殺了一個詩人,你造就了一位評論家。而在奴家們麵前則不同,你詩雲“千裏江陵一日還,夜半鍾聲到客船。俺醉欲眠卿且去,休羞陪我睡一床。”奴家們不待你吟完,先作出不勝欽佩狀:“露華凝得春衫重,——好濕呀好濕。A兄,你真是詩中有話呀。”別是一番滋味在心頭,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