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場 談天論道(2)
陶昭遠和陶嵐都靜靜地聽著。程海平接著道:“市委招待所的錢所長向我透露,市裏一些單位搞對口接待,大吃大喝浪費驚人不說,常常還賴帳扯筋、虛報接待費、多領貴重物品,借機揩公家的油。做這種事情的還有到了台上就假模假樣大唱正氣歌的市級部門領導,叫人看著都替他們害臊。有的單位借口市委招待所裏娛樂不方便,還領客人到外邊去尋歡作樂,所有唱歌跳舞、洗腳按摩蒸桑拿甚至泡小姐的錢都加到接待費裏一並報銷。”
程海平越說越激動:“最氣人的是那些從港澳台來的歪商人——他們名義上說是過來考察投資,其實手頭根本沒多少真金白銀,來大陸的目的就是騙錢騙色騙吃喝。有的人在當地不過是開小店做小生意的,難得進一回大酒店的門,因為裏邊的吃住他們消費不起。可一到我們這兒,我們的官員都爭到巴結。他們覺得底氣足了,就狐假虎威地耍起派頭來:不是說洗澡水涼了,就是嫌西餐不地道了,要不又是哪個女服務員不懂規矩了,對我們是橫挑鼻子豎挑眼。一些領導為了出政績,搞招商引資是急功近利,也不管外來和尚念的經是真是假,一概都奉為上賓,聽憑歪商人天花亂墜地胡吹一通。投資一分沒到位,意向性的合營投資項目和‘巨額投資’數字已經寫進新聞報道和總結報告宣揚出去了,成為‘有功之臣’邀功請獎、升官晉職的重要政績。到頭來竹籃打水一場空,造成了經濟損失還說是交學費。問題是沒有一個領導自掏腰包來交這些高昂的學費,或者摘了烏紗帽來承擔責任,真正買單的是廣大的納稅人和老百姓!”
“海平,你剛才就跟‘憤青’一樣,有的話太偏激了。現在大環境已經發生改變了,這樣的現象是不會持續下去的。失職和瀆職的領導幹部都要付出相應的代價。”陶昭遠道,“現在,對黨政領導幹部都實行問責製度,來自紀檢部門、媒體及社會公眾的監督也越來越多,使得官員們如履薄冰,不敢疏忽大意。比方我吧,就時刻感覺責任重大,常常告誡自己怕字當頭、慎字當先,盡力避免釀成大錯。”
“我也是這種感覺。”陶嵐感慨說,“現在領導越來越不好當,有時真想無官一身輕算了,那樣就可以馬上調回市上,一家人都在一起。”
“官難做,做官難,我們都得學會做難官嘛!”陶昭遠道。
陶嵐說:“女人幹事業付出得更多,我快要不堪重負啦!”她的話明顯帶著在父親麵前撒嬌的語氣。
陶昭遠微笑道:“我女兒很優秀呐,咋個訴起苦來啦?”
陶嵐有些不好意思:“我隻在家裏這麼說說麼,嘻嘻!”
“其實你在家裏也很少叫苦的,這點比我還強。”程海平由衷地誇起了妻子,又道,“現在政府部門公務繁雜,既要有讓上級看得見的政績,又要有能讓老百姓滿意的民心工程。想要有所作為,困難和阻力無處不在。即使你有為,也未必有位。再加上問責製度和民間監督造成的壓力,不少機關幹部現在自認為是弱勢群體,盼望組織上給予更多的人性化關懷,也希望得到全社會的理解和寬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