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場 情係高牆(1)
程海平周末去陶嵐父母家時,聽陶昭遠說:下星期有一台“情係高牆 共建平安”警示教育專題文藝晚會來竹嶺演出。晚會是由省紀委、監察廳和省委組織部、政法委主辦,省監獄管理局承辦的,采用了歌舞、情景劇、詩朗誦等藝術形式。演員除了少數是監獄幹警外,大多是在本省監獄的服刑人員和刑滿釋放人員。讓這些特殊群體的人現身說法,講述他們的心路曆程。在市委黨校培訓的縣幹班、中青班學員都要組織去看。
陶嵐遺憾地說:“下星期單位事情多回不來,我隻有找錄像來看了。唉,肯定沒現場的藝術效果好。”
陶昭遠說:“這可不是純粹的文藝演出,主要看的是教育效果。開展警示教育的目的,是要把治理腐敗的關口前移,讓廣大黨員幹部從中吸取教訓,走好腳下每一步,避免一失足成千古恨哪!”
陶嵐嘻嘻一笑:“爸的語氣就像在台上作報告。”
陶昭遠道:“這個話題本來就嚴肅。守法與違法有時就是一念之差,一步之遙。有的人,看見別人貪平安無事,自己也想撈一把,一伸手就逮個正著。可悲的是,他們進了監獄之後才懂得伸手必被捉的道理,後悔都遲了。”
程海平笑道:“我聽到過這麼一句話:‘西方人在教堂裏懺悔,中國人在監獄裏懺悔。’貪官們平時忘乎所以,自我感覺要多好有多好,連年終個人總結、思想剖析材料都交給秘書代勞。沒進監獄前,他們哪顧得上懺悔啊?”
過了幾天,程海平領到了警示教育演出券。施靜對大家強調說:票是按人頭分發的,必須對號入座;紀委的人要來抽查,對有缺位的單位將進行通報。所以人人都要去,不得請假。
演出是在市會議中心進行。程海平見演出場地四周均有警察荷槍站崗,加強了戒備,也理解了為何演出安排在下午而非晚上,主要原因應該跟大多數演員的特殊身份有關。
程海平和鄭江進場入座後不久,厚重的紫紅色天鵝絨帷幕徐徐拉開,投射到舞台上的燈光漸漸暗了下來。舞台左右兩側的投影幕布上同時映出了“序幕篇章”四個大字,一個低沉的畫外音隨後響起:
在很久很久以前,中國有了第一座關押人的地方,它的名字叫羑裏。這樣的地方後來叫囹圄,再後來叫勞改農場。現在,它叫監獄。
那是一個隱秘的角落,悄悄依存在現實邊緣。高牆封閉了花紅柳綠的春意,鐵窗隔離了它與自由世界的聯絡……
舞台上,約30名年齡20歲左右的男服刑人員或雙手舞動,或倒地翻滾。他們清一色的灰衣光頭,在震人心魄的音樂中,展現著肉體與靈魂的極度掙紮和痛楚。群體舞蹈與直接作用於觀眾感官的聲光、文字、投影圖像等多媒體藝術一起,對視覺、聽覺形成了非常強烈的衝擊力。
曲終,演員散盡,燈光複明。投影幕布上映出了“服刑人員現身說法:當冰冷的手銬銬住我雙手的時候,我如夢初醒——金灣監獄服刑人員、雅泉市原副市長劉達飛”的字幕。
一個中等身材、體態微胖、穿著深灰色囚服的中年男人從舞台後側緩步走了上來,在正前方的立式話筒前站住了。他先向台下觀眾鞠了一躬,然後抬起頭,沒去看手裏的稿子,像是完全背熟了似的朗聲道:
我叫劉達飛,是雅泉市原副市長,現年53歲,因受賄罪被慶川省懷安市中級法院判處有期徒刑18年,現在金灣監獄服刑。我的主要犯罪事實是:利用職務便利,在為他人違規辦理土地證、職務晉升、工作調動時收受賄賂共計人民幣532萬元、美金159000元。
我是一個農民的兒子,父母都是文盲。我5歲那年父親就不幸去世了,我是靠母親辛苦操勞、靠親戚資助、靠黨和政府的救濟長大成人並完成學業的。我是我們家族中走出來的第一個當官的人,第一個獲得碩士學位的人。族人、親戚、同學、朋友都以我為榮。
參加工作以後,特別是走上領導崗位以來,我兢兢業業地工作,是幹部圈裏公認的工作狂人和拚命三郎,曾獲得多項榮譽。當我事業正順、準備向人生的更高目標邁進時,3年前,我被慶川省紀委雙規了。剛被雙規的那段時間,我茶飯不進,夜不能眠,實在難以接受從座上賓到階下囚這一巨大的現實和心理反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