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場 路在何方(2 / 2)

程海平看見客車內壁上紅漆噴印的“大霧天能見度不足30米不得行車”字樣,問:“這麼大的霧沒問題吧?”

伏在方向盤上養神的司機抬起頭說:“講究不了那麼多,車開慢點就是了。”

程海平又問:“啥時候走,還等啥呢?”

司機裝作沒聽到,一聲不吭。車門口站著的售票員代他答道:“乘客上得差不多了就走,人少了我們虧本呀!”接著叨叨起每升汽油漲價多少,上月的汽車修理費多少,每年給掛靠的運輸公司和其他部門交管理費及雜費多少,還有當初他們兩口子買這輛大客車向銀行貸款多少、跟親戚朋友借錢又是多少……

正說著,兩個乘客上了車。程海平一眼認出走在後麵的姑娘是祝梅。她燙一頭波浪式的卷發,染成了金黃的顏色,這使她的臉盤越顯瘦小而蒼白。

聽到有人喊她,祝梅詫異地扭過身,高興地叫了聲:“程老師!”臉上同時湧起了兩團紅暈。

程海平問:“啥時候進城來的?”祝梅說就是前兩天,又道:“程老師,我到後頭去了。”

程海平看見祝梅坐到了一個40多歲的男人身旁。那人剃的光頭,滿臉橫肉,額頭左邊有道很顯眼的兩寸多長的疤痕。見程海平朝他那邊看,就用猜疑和敵意的眼光瞪著他。程海平移開了視線,他已看出了兩人的關係,心頭湧起一股澀澀的滋味。

客車終於上了路。雖然車前亮著大燈,但兩道光束的強度都被濃霧消釋殆盡,前方10米內的道路也隻是依稀可辨,客車不得不小心翼翼地走著。窗外白茫茫一片,讓人感到索然和困倦,車內也少有人說話。程海平暗想:無論是車是人,在迷霧紛擾中莫讓浮雲遮望眼談何容易啊!

客車猛地晃蕩起來,像是遭遇了坑凹的路麵。人們驚呼著前後左右地搖晃。有幾個站在過道上的乘客腳步不穩打著趔趄,就跟喝醉了酒似的。車上的人沒有埋怨,大家還嘻嘻笑著,露出很興奮的樣子,仿佛這是枯燥的旅途中大受歡迎的刺激和噱頭。

程海平睜開眼睛往後看時,祝梅和那個男人已經不見了。他們顯然是中途下了車,就在他似睡非睡昏昏沉沉的時候。

有個約摸六七歲的小女孩用稚嫩的童聲在問:“爸爸,靜江動物園還沒到呀?”

“快了,快了!”有人甕聲甕氣地說。

周圍的人會心一笑——其實,靜江還遠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