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亭放下茶盞,問道:“今日我說到哪了?”
阿儂答道:“說到突然出現一人,擊倒了翁老五,救了那瘸子一命。”
劉亭點點頭,稍一思索,道:“當時我聽那瘸子說完話後,後來的那人便不再吱聲,那瘸子和翁老五也不再出聲,四下一片沉靜,我怕被他們三人發現,更是大氣也不敢出,伏在草叢中是一動也不敢動,心中暗暗乞求他們快些離開才是,若是時間拖得長了,我勢必被他們發現不可,我雖不在江湖道中混過,但也明白,若是聽了不該聽到的話,是江湖大忌,會惹下大麻煩的,隻怕是丟了性命。就在我心裏急得不行的時候,總算還好,後來那人緩緩開口道:‘要我留他一命不難,但你須得答應我一個條件。’我聽那瘸子道:‘你先說來聽聽,若是我辦不到或是違背我良心意願的事,也決計不會答應的。’當時我一聽,就在暗罵這瘸子迂腐之極,一點變通都不會,權且先答應了他,然後再行計較不行麼?”
淩雲霄聽到這裏,不禁心想道:“這瘸子倒是個硬骨漢子,想不到阿儂口中卑劣無恥的翁家寨人還有如此人物?”一念至此,搖頭接口道:“但凡有骨氣之人,都有一股子硬氣,讓他們違心答應他們不願做的事情,就算是權宜之計,也是比殺了他們還難受的。”
劉亭“哦”了一聲,麵色有些不自然,笑道:“我隻是站在生意人的立場上看待問題,倒叫小哥笑話了,嗬嗬,實在汗顏!”略停了會繼續道:“那人聽了瘸子的話,冷笑一聲,道:‘你現在還有和我討價還加的餘地麼?信不信我現在就殺了他?’瘸子哈哈笑了一聲,道:‘你不會!’那人很是奇怪的‘咦?’了聲,道:‘我不會?’瘸子接著道:‘若是你要殺,早就殺了,何必和我提什麼條件?既然想提條件,肯定是有相托之事,所以目前你不會殺他,因為你心裏比我還清楚,隻要一殺了他,你再說什麼都無法讓我聽命與你了!’我隻是見奇怪,閣下武功如此之高,就算我們兩人聯手起來也未必是你的對手,能有何事相托?’那人聽他說完,又是一陣沉默,似乎瘸子的話語說中了他的心意,隔了一會才道:‘你果然是被稱為翁家寨人腦子的人,聰明得緊,不錯,我是有事相托,而且此事非你不成。其實我的條件也是簡單得很,就是讓你帶我去你們翁家寨,怎樣?這條件很簡單的吧?’瘸子驚道:‘去我們翁家寨?’我聽他語聲惶急,似乎是吃驚不小。”
阿儂忍不住道:“去翁家寨?這人到底有什麼意圖?”
劉亭道:“聽到這裏,我也忘記了自己尚身處險境,忍不住好奇了起來,當下凝神靜氣,豎起耳朵細心凝聽他們的對話。瘸子話聲剛落,翁老五就陰笑連連起來,道:‘瘸子啊瘸子,你還真當是什麼英雄好漢來救你性命?原來也是個虎狼之人啊,存心就是要與我寨過不去,你若是引他進村,才是本族最大的罪人。’隻聽那人冷喝一聲道:‘閉嘴!’噗的一聲細響後,便不再聽到翁老五出聲,隻聽瘸子聲帶驚訝道:‘你幹什麼?你真把他殺了?’那人冷道:‘他多嘴多舌,吵了我的耳朵。你放心,在你沒答應我的事之前,我是不會殺他的,隻是將他踢暈了而已,叫他暫時安靜一會。當然,若是你不答應的話,他就真的是長眠不醒了。’瘸子哼了一聲道:‘那你能說說你的真正用意嗎?’那人語氣冰冷道:‘用意無須和你說,不過可以和你保證一點,那就是我進你家寨子並非要和你們寨子作對,隻是要進去查清件事情,當然,這件事情與你無關,所以我也不會和你明說。’瘸子道:‘你此話當真?真不是進寨幹壞事的?’那人冷笑數聲後道:‘現在也不敢保證,若是查清楚事情真相後,與你寨無關,我自會離開,絕不驚擾寨中一草一木,但若真相正好相反,那少不得就大動幹戈了,我說得夠明白了吧?你還敢不敢帶我前去?’還沒等瘸子答話,他又自顧道:‘若是你自認你寨子是清白的,自當全力配合我,有你相助,我辦起事來自然是事半功倍,這也是我找你的最主要原因。’瘸子沉默一番後道:‘我們寨子能有什麼虧心事?就算出了幾個宵小之徒,也隻是滄海一栗,翻不起什麼大浪,與我寨無關。”那人聽了冷笑數聲,也不答話,瘸子突然提高聲音道:‘既然你不相信,為了我寨清譽,好!我答應你就是!不過我還有一事不明,你怎麼知道我們兩人今夜就在此地出現?’那人答道:‘自打你們翁家五老一齊在此地界出現起,我就盯上了你們,隻是你們不知道罷了。隻是五人同在,我思忖著也實無勝算,所以一直忍著沒有出手,直到那翁老二和翁老三上了龍虎山,翁老大又先行回了寨子,而你們兩卻不與那翁老大同行,竟往省城方向走,我就覺得我的機會來了,就一直尾隨你們而來,想不到還沒輪到我動手,你們竟先起了內訌,實在是令我也想不到的事情啊。’”
阿儂驚呼一聲,道:“翁家五老?我聽我阿婆說過,這翁家五老是翁家寨裏武功最高的五位前輩,想不到竟然同時出寨了,而且是來到我們卯家寨的活動範圍之內,若是說來接我二阿姐的,也用不到這麼大的排場吧?難道是出了什麼事,想來這事還小不了了?”
淩雲霄聽阿儂如此一說,不由深思一會,道:“事情果然有些蹊蹺,而且一齊出來,到了此地,卻不一起活動,而是分開了,我猜測著,上龍虎山的兩人定是去接阿葉姐的,可另外三人的動向就有些令人費解了,那翁老大怎麼突然就回寨了,而這瘸子和翁老五竟然是往省城去?當真古怪得緊?”
聽他們兩人說完話,劉亭長歎一聲,道:“唉!也怪我當時也是和你們有了一樣的念頭,當然,當時我並不知道上龍虎山的那兩人是去幹什麼的,但我也是好奇心驅使之下,也覺得奇怪無比,一時忍不住,就造成了後邊發生的事了。”
淩雲霄聽他這麼一說,奇道:“難不成你當時忍不住,就跳了出去了問個明白?或是心中奇怪,忘了掩藏蹤跡,身影行跡被他們發現了?”
劉亭搖頭道:“我可沒那傻膽,當時倒是沒跳出去,我離他們尚遠,加之天黑地暗的,他們也沒發現我,唉!三言兩語也說不明白,我還是慢慢細說吧!”拿起茶盞飲了一口,接道:“那人說完,瘸子卻不發一言,我聽那人笑了一聲,道:‘你也別多心,我無意問你們這些瑣事,你們打生打死都不關我事,我眼下隻關心你和我的事情。’瘸子答道:‘那好,我答應你,這就帶你去,隻是這老五……?’那人道:‘不用擔心,我隻是封了他的麻穴,而且出手不重,相信一會就能醒轉過來,他武功不錯,相信一人在這荒郊野嶺之處也無大礙。’瘸子卻道:‘不行,必須帶上他,否則我哪也不去。’那人沉默一陣,道:‘好吧!’然後我就聽到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想必是那人把這翁老五扛了起來吧?我聽得他們的腳步聲漸漸朝前方移去,越來越小,已是走得遠了,我便鑽出草叢,悄悄尾隨了上去。”
淩雲霄笑道:“劉老哥,這回你膽子可大得很呐,你無意間聽了他們的對話,本就不妥,還敢跟蹤他們,可是犯了江湖大忌了,若是被發現,可真是要命的事兒了。”
劉亭苦笑道:“哪能不是呢?若是平日,我早逃得遠遠的了,可那夜不知怎的,算也是好奇心作祟吧,竟糊裏糊塗就跟著去了。”
阿儂道:“他們武功如此之高,豈是讓你跟上之理?”
劉亭皺著眉想了想,道:“阿儂姑娘這話說得在理,現在想來,也是奇怪之至,我遠遠聽著他們的腳步聲,似乎行得不快,走走停停的,根本沒有運用什麼輕身術之類的武學功夫,而是以正常人的速度行走,是以我跟得也不難。”
淩雲霄輕點了點頭道:“這就是了,想來他們早就發現有人跟著,所以故意放慢步伐,想摸清身後之人的來意,是有意為之還是一般的趕路客?”
劉亭驚道:“你是說,他們早就發現我了?”
淩雲霄搖頭道:“我也隻是猜測,我估計,你藏在草中偷聽他們的談話時,他們可能還沒發現你,可你一跟上去,他們肯定就知道了。你想啊,你都能聽到他們的腳步聲,按他們的耳力,豈有聽不到你腳步聲的道理?”
劉亭一副恍然的神情,不住頷首道:“是了是了,我毫無功夫底子,走起路來步伐自然要重了些,他們功夫那麼高,哪能聽不到?唉!隻怪我當時好奇心重,隻是一味追趕,哪曾想到其中厲害關係,我還一直奇怪,他們怎麼不使出那傳聞中日行千裏的輕身功夫,原來是發現了我,故意和我兜圈子的。”
阿儂道:“既然如此,以致後來你就被他們下了毒手?”
劉亭皺著眉頭道:“我也不敢肯定是不是他們所為,我一直聽得前邊腳步聲不斷,正跟得緊時,突聞身後傳來一聲冷笑,我吃了一驚,還沒等我回頭,就覺頸後被什麼東西刺了一下,就似鋒哲一般的疼痛,然後全身很快麻木了起來,就似快要僵化掉了,動彈不得。在神智尚未完全消失之前,我發現我身子離了地,緊接著又落入到一片草地之中,然後雙眼一黑,就什麼也不知道了。”
阿儂笑道:“也算你命大運氣好,估計對方也瞧出你身無功力,是以並沒下了重手,隻是在你身上下了一般的蜂毒,不過下的量倒是很大,按照你體內蜂毒來瞧,足能毒死三頭大牛,他料來你必死無疑,不過他也是細心之極,怕你死得不絕,恐你逃脫,又在你身前左右布下草咒,就算蜂毒一時毒你不死,草咒也能把你困死。”說到此處,阿儂思索了會,接道:“劉阿哥,你雖半點武功也不識,但體格卻異於常人,按你所說,你是夜裏便被毒倒,但我和淩阿哥發現你的時候已是次日的午間,按著常理,體內中了如此多之毒,早就一命嗚呼了,而你卻堅持了下來,當真令人驚奇啊!”
劉亭笑道:“我也不知道為何,總之是感覺全身又痛又麻,渾身忽冷忽熱,做著不停的噩夢,等到醒來一瞧,就見著你們兩位了。”
淩雲霄起身行到劉亭身前,道:“老哥若不介意,讓我給你摸摸骨。”劉亭不明所以,一臉不解,不知他為何意,但還是伸出右手來。
淩雲霄抓過劉亭右手,雙手反複摸捏著掌骨良久,放開劉亭的手嘖嘖稱奇道:“老哥你天生異稟,是個練武的好身骨啊,若老哥你從小習武的話,按你這身子骨,必是大材,現在想來也早就是一派宗師級的人物了,隻是老哥卻棄武從商,實在惋惜啊!”
劉亭“哎!”的搖首輕笑一聲,道:“老弟這番話可羞煞老哥我了,我這膽子,哪是習武的材料?天性如此,更改不來的,還是從商才是老哥的興趣所在,嗬嗬……!”喝了一口茶後,又道:“記得尚在幼時,我家裏有一護院武師也曾說過與兩位類似的話語,說我是什麼習武奇才,若是肯於鑽研武學,將來成就必定超越前人,而我那老父親其實也一心想讓我學習武技的,當時兵荒馬亂,滿清政權搖搖欲墜,時局混亂,能有一技傍身,也是好的,在大人們的慫恿下,我倒也學過幾天的皮毛功夫,可惜我天性好靜而不好動,舞刀弄棒的日子非我所願,學了幾天後打死也不再學了,我那老父親無奈,也隻得作罷了。”
淩雲霄聽罷歎了一聲道:“也是,習武之事乃憑個人愛好,若非所願,也是強迫不來的。”言畢轉頭對阿儂又道:“我們也耽擱了一日了,現在事情已經明了,是連夜趕路還是先住下一宿再說?”
還沒待阿儂答話,劉亭忙站起急道:“怎麼,兩位要走?”
淩雲霄一臉歉意道:“嘮叨了老哥一日,實在是心裏難安,哪能再呆一宿,何況我們尚有要事,還得加緊趕路才成。”
阿儂也笑著道:“劉老哥,你身子尚未完全複原,還需好好靜養,這些日子,就少出遠門吧,我們這就不再打擾了。”
劉亭急急擺手道:“無礙事的,隻是這天色已晚,黑燈瞎火的,行起路來也是不方便,何不多待一晚,明日我送你兩上路,如何?”
淩雲霄婉言謝絕道:“我性子急,今日已是耽誤一天了,如何還能再等?多謝劉老哥美意,咱們來日方長,何愁再無機會見麵,下次再見,必與兄痛飲到天亮,不醉不散!”阿儂也是隨聲附和。
劉亭見他倆去意已決,也不好再行挽留之事,隻得無奈道:“既然如此,為兄也不好再說什麼了,隻是留二位幾句話,恭祝兩位此次前去,不管何事,都辦的順順利利的,沒有什麼岔子,還有,我這些日子都留在劉家集,若是兩位遇到難處了需要幫忙,盡管來信告知,無需客氣,隻要是兩位之事,為兄定當全力以赴,盡心而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