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人間煉獄(3 / 3)

陽有儀緊咬牙關,雖然現在已感到有些失力,但深知此時是生死存亡之際,可鬆懈不得,撥拉著手中木柱就要強行衝入狼群之中,突感手頭一鬆,卻是計天嶽奔將上前,奪過他手中之木,已是大步踏入狼群中,他氣力絲毫不弱於陽有儀,此番全力施為,將那火柱是舞得虎虎生風,直打得群狼嗷嗷慘吠,凡近他身者皆被火柱掃飛跌將出去,群狼頓時亂作一團。

陽有儀等人大驚,忙跟在他身後,替他斷後,四人邊打邊行,又往院牆處靠來。說來隻是寥寥幾筆,但實則卻是凶險萬分,地上惡狼擋道,天上凶蝠圍擊,隻要被咬上一口,都是極其要命的事,四人是各盡生平本事,盡力護住自身周全,這短短十餘丈路,那可是行得艱難之極。

眼瞧著離院牆尚有兩三丈之距時,四人身後傳來嘭嘭嘭巨響,每響一聲,地麵皆要震上一震,聲響來勢極快,轉眼便已響至幾人身後。幾人心知肚明,必是屍兵趕到無疑,但此時情急之下,無心顧它,隻顧前行,隻待奔到牆邊再做計較,自然不敢回頭,拚全力往前狂奔。

奔在最後的陰無極耳邊聽得嗬的一聲,一股厲風已朝自己後腦襲來。

風樂站在院牆處麵朝他們,是瞧得分明,正是一隻屍兵自前方黑幕中顯出身形來,竟是不顧地上玄陣的撕扯之力,忍著法力燒身的痛楚快如閃電的躍來,轉眼便已襲到陰無極身後,雙爪平伸,已是朝陰無極雙肩拍下。

風樂不敢稍有耽擱,早在看到屍兵現身,他已將長簫放於嘴邊,此時眼見危急,已是吹響了控屍簫音,簫音凝聚成線,注入屍兵心脈之中,那屍兵愣了一愣,手頭一緩,陰無極又已是往前竄出了一丈,離出它的手爪之外。

數百年的死物,屍性強盛,風樂之音,也隻能使它動作暫時緩上一緩,稍一分神,又自回過神來,仰天嗬的一聲,森森利牙間,一股陰寒白氣自嘴裏湧了出來,腳步一動,竟舍了四人,往風樂奔躍而來。

風樂吹奏著簫樂,眼見它已不受控,竟往自己躍來,幾步之間,離自己已不到一丈之處,那屍麵上幹澀烏黑的皮肉是瞧得清清楚楚,雖然明知自己身處九宮八卦陣中,本能之下仍不自主的往後縮了一縮,將背心完全緊貼在牆上。

那屍不識得陣法的厲害,腳步不停,竟是闖入陣中,隻見金光一閃,一股焦臭的濃煙升起,那屍嗬的慘呼一聲,身子倒彈了出去,一直退到遠遠處,腳步嘭嘭嘭連聲中,不知踩死了多少隻在其身後的惡狼,它退出去的一路上,盡是一地的腐骨爛肉,紅紅白白,瞧得惡心之至。

風樂簫音盡管不能製住它,但總算也將它引了過來,就這麼短短一瞬間,陽有儀四人已是奔到院牆邊,個個靠在牆邊大口喘著氣,眼望那隻在遠處來回蹦躍的屍兵,心中不禁一陣後怕,若沒有風樂相助,本來都行得極其艱苦,再加被屍兵所擾,想要個個皮肉無傷完好無損的奔了回來,隻怕不是易事。

那屍兵似乎也怕了玄陣之力,在遠處蹦來跳去,再也不敢上前,蹦了一會,突地仰天長嘶,聲音淒寒慘厲,聽得眾人心中泛起陣陣寒氣,身上連起雞皮疙瘩。那屍長嘯一停,遠處傳來陣陣呼應,聽其回聲,應有大群屍人往此而來。

淩雲霄苦笑道:“這家夥也知道單拳難敵四手之理,在呼叫同伴前來相助呢。”

陽有儀瞪了他一眼,道:“這當口,你還有心情開玩笑?一會屍人到來,肯定又和前幾夜一般,要強行闖陣了。”他此話一出,幾人皆緘口不語,屍人不足為懼,可數量龐大,用來闖陣,這九宮八卦陣自然阻它們不住,屍兵借著屍人之力,像昨夜一般躍入院中,可又是極大的麻煩事了。

計天嶽皺眉道:“若是像昨夜一般,隻是屍人屍兵,倒還好對付,我們隻要在屍人沒能闖陣之前,將其堵在陣外,想來屍兵也不能借其力躍到院子裏,可如今這滿天滿地的死物,哪一個都不好對付,別說阻攔屍人了,我們能在陣外撐住一炷香的時辰都算奇跡了,難不成真的捱不到明晨了?”雖是滅自己誌氣的話語,但幾人均知他此話甚是有理,像他們這種武學高手,平時自負甚高,不到萬不得已之時,是不會輕易說出這種泄氣話的。

風樂深思一會,又抬頭望著天際良久,方輕聲接口道:“厲先生授我那以音控魔,以魔製魔之道,雖說目前初學乍練,使得不甚溜手,對付屍兵屍人這些大型死物可能沒什麼大用,但對付這滿天的蝙蝠和滿地的惡狼,想來應該不難吧?”他似是問人,又似是自言自語。

幾人聞言大喜,陽有儀笑道:“蝙蝠惡狼體小,加之生前都是無腦之物,死了更是一群蠢物,製服它們應該不難,你拿它們來練練手瞧瞧,也算為你的新法開光了。”

風樂點點頭,握簫在唇,欲吹又止,不時低頭靜思,四人知道他第一次運用此法,難免有些生疏,究竟能不能奏效,也是個未知數,是以正在苦思控魔之道,遲遲未敢奏響那製魔之音,當下也不敢再出言打擾以他,怕亂了他的心神。

遠處屍嘯聲此起彼伏,已是又近了幾分了,那屍兵也不再亂蹦亂跳,垂手靜立著,就如一尊石雕融入在夜色之中,山風拂過,卷起它滿頭亂發亂飛亂舞,長發中裹著一張白骨之麵,瞧在幾人眼中有著說不出的猙獰恐怖之態。

山風呼嘯,風聲淒厲,凶靈哀嗷,悲慘陰寒,襯得天地一片淒涼景象。

一曲調子緩緩從風樂口中長簫處響起,初時聲低,如同嬰兒低泣,似有似無,就似快斷氣一般,聽得眾人心中沒來由陣陣發緊,漸漸聲調越來越高,越來越尖亢嘹亮,如同神龍在天,在空中盤旋遊動,四麵八方皆傳來回音陣陣,就似有著數人與他同聲伴奏一般。天上本來還是亂飛亂撞的凶物漸漸平息下來,飛得慢慢有著規律起來,一隻接一隻排列成行,竄入山林之間,不多時,空中已是變得幹幹淨淨,方才還四處亂竄亂闖不停的凶物們都隱入山野林間沒了蹤影。

待聲調尖亮高亢到一定程度,震得眾人耳膜隱隱生痛,突地一變,又慢慢緩和下來,但聲調音律卻更是雄厚,如同大浪拍礁,聲聲不息,其中竟隱隱透出有人念咒之聲,此聲調一出,地上惡狼群隻隻仰首狂嘯,叫呼了一陣後漸漸竟是俯首帖耳,跪伏下地來,發出聲聲低如哭泣的哀嗷聲。

遠處屍人嘯聲也是小上了許多,聽來不再那麼紛雜不休,應是也受到了簫聲影響。那屍兵身子微微顫抖,頭朝此處轉過少許,似乎也在細心凝聽著這風樂控魔之音。

風樂聲調又是一轉,這次不再像方才那般緩慢沉穩,而是急驟迅快起來,猶如狂風暴雨來襲,又似千軍萬馬在兀自作戰一般,幾股聲調互相糾纏不休,聲調掠過長空,在天地間悠長回蕩著。兩旁山林間嘰嘰喳喳聲大起,方才隱沒入到林間的蝙蝠紛紛湧出,在天上盤旋飛舞一陣,形成黑烏烏的一大片後,朝外疾飛而去。地上狼群也立起身來,低首喉間發出嗚嗚聲響,從四周圍攏過來,將外圍玄陣與院牆之間的空地擠得滿滿當當的。

陽有儀幾人初識魔音之威,竟是有著如此神妙效果,不禁瞧得眼直,但又不明風樂此舉何意,皆朝他望去,卻見他雙目緊閉,麵帶笑意,吹得是不亦樂乎,瞧他此般模樣,便知他對此道是越來越上手了,外邊那些凶物在他音律之下,不再有甚威脅,反而成了他的玩物。

外邊屍聲大作,陰嘯連連,沙沙步伐聲中,大批屍人在黑幕之中現出身形來,一步三擺的行到玄陣邊上。此番相見,倒把陽有儀幾人嚇了一大跳,這批屍人皆是黑乎乎毛茸茸的,再一細瞧,引得幾人不禁莞爾,原來這些屍人身上皆布滿數不盡的蝠類,在他們身上是又啃又咬。蝠類雖是身小牙碎,但屍人身上俱為腐肉爛皮,每撕咬一口,便是帶起大片的皮肉,每隻屍人身上又布滿數不盡的凶蝠,是以見著每行一步,地上便是不斷掉下肉末爛渣。有的屍人已被咬得隻剩一具骨架,身上五髒六腑拖了一地仍不自知,硬是蹣跚前行,把陽有儀幾人是瞧得觸目驚心,胃中酸水翻滾不止。

眾屍終於踏入玄陣之中,隨著噗噗聲響,玄陣之力連連卷將上來,將數不盡的屍人撕扯個粉碎,不斷有殘屍連同身上的凶蝠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可仍有數量眾多的屍人避過了玄陣法力,踏過了玄陣,一步三搖著繼續往前行來,沉悶而又陰森的屍嚎聲已是離幾人近在咫尺。那屍兵終於動了,它仰首嗬了一聲,一股屍氣衝嘴而出,屍人聞到它的陰嘶聲,連聲附和,步子加快,腐屍臭味彌漫中,又是近了幾分了。

群狼也跟著動了,嗷叫著向那群越過玄陣的屍人撲去,撕手咬頸,拖腿撲身,惡狼不似凶蝠,它們口大牙利,一旦咬著咬實,定是毫不鬆口,必是使盡死力撕扯。那群屍人本就被蝙蝠咬得遍體殘破,如今再被這些惡狼強力衝擊,狂爪利齒圍擊之下是肢體橫飛,呼啦啦就倒下了一大片,但這些屍人殘肢破體滾在地上,但凡身上尚還留有一足或是一手,便仍是一味朝前爬來,瞧得陽有儀幾人暗暗心驚不已。

惡狼衝勢凶狠,咆哮連連,一批接一批往上撲,它們本是死物,身上毫無生氣,屍人隻顧得義莊中生靈氣息甚濃,對惡狼卻一無所聞毫不為意,隻顧著尋味往前行走,陷入惡狼群中,是來一個被咬碎一個,來一群被扯爛一群,殘肉四濺,骨骼亂飛,屍嚎聲、獸嗷聲、風泣聲、撕扯撲咬聲交織在一塊,展現在幾人麵前的,活脫脫就一幅人間煉獄之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