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進入南坡鎮,才過一夜,映入眾人眼簾之處,皆是滿目蒼涼淒慘無比,到處殘垣斷壁,遍地血跡斑斑,屍首殘肢四處可見,再也無半點生人氣息,隻把眾人看得噤若寒蟬,渾身上下戰栗不止。淩雲霄四人連聲催促,領著眾人直往岑家米店行去,到了米店門前,計天嶽一腳踹去,門板斷裂,破出一個大洞來。四人也不言語,身一彎當先鑽了進去,不一會便從那洞中拋出成袋成袋的糧穀豆米等物,候在外邊的人伸手接了,扛上就走。花了一個多時辰,已將店中儲存的食物搬得個幹幹淨淨。四人又在店中搜尋了一番,見確再無物可取,便鑽了出來,急步便朝鎮外行去。
四人正奔得急間,隻聽鎮中傳來馬嘶之聲,四蹄踩在街中青石板上,得得得甚是脆亮,四人停步朝馬蹄聲響起之處舉目張望,不一會兒,隻見一匹烏黑駿馬從街角殘垣處轉了出來,朝他們所處奔來。
淩雲霄道:“是驛站的傳信馬兒,想不到經過一夜它竟然沒死。”
計天嶽大喜,朝那馬迎去,口中道:“它是我的了,正好每日騎著它出去打探消息。”話語聲中已迎到那馬前,雙手死死攬住那馬首韁繩。那馬兒吃驚,想揚起前蹄高高立起,不料計天嶽力氣大得出奇,雙足不動,雙手使勁,那馬竟是動彈不得,掙紮幾次未果後終乖乖安靜下來。計天嶽牽著它哈哈笑著的行了過來。
淩雲霄暗暗咂舌讚道:“計大哥果然神功蓋世,連馬兒如此大力之物都鬥你不過。”
計天嶽聞言哈哈大笑,手撫馬首,道:“此次出來收獲甚豐,以後我就騎著它出去找你師兄去,哈哈,走,回去!”手牽韁繩當先朝原路行去。
淩雲霄望著他的背影也哈哈大笑道:“如此甚好,那就麻煩計大哥你了。”
眾人回到義莊之中,自昨夜起皆是又驚又懼又累,此時看到諸多糧食,肚中自然而然也感到饑腸轆轆,饑餓難耐。不待淩雲霄他們幾人下令,已是有人開始生火造飯。附近俱是荒山野嶺,生火的木材隨處可拾不成問題,而老劉頭先前在莊內也多備有鍋碗瓢盆油鹽醬醋等物事,做起飯來自然不愁。待大夥都吃飽了肚子,淩雲霄心中細細盤算,這些糧食雖然不多,但也足夠撐上一段日子,隻是一旦入夜,才是最要命的事情。
當下和計天嶽幾人商量了下,將莊中身強力壯的年輕人分成四撥,分由他們四人各帶一撥人,一旦入夜,便分別由每撥人看守莊院前後,一旦有個風吹草動立馬示警。待一切安排妥當後,淩雲霄見時辰尚早,離黑夜仍有一段距離,便找到老劉頭所睡的那口棺材,開館一瞧,隻見裏邊被褥枕頭一應俱全,棺頭處竟然還藏有三壇老酒,心頭大喜,麵上卻不露聲色,跨步移到棺內,倒頭就睡。這一覺直睡到夕陽西沉,殘月東升方醒將過來,手提著一壇酒就出了棺,尋那計天嶽等人去。不料莊前莊後都尋了個遍,卻不見他們三人,心中驚疑,遇人就問,也是沒人可知,正疑惑間,卻聽一耳熟之音喚他道:“淩小哥。”他轉臉循聲望去,不由大喜,正是那岑掌櫃,卻不見岑竟乾。當下招呼岑掌櫃過來,席地而坐,向他問起昨夜失散後的情形來。
原來岑竟乾主仆出了鎮後,直往西郊山上跑去,到了山上,躲在一山凹處裏探頭探腦偷瞧著鎮裏的情況,倒是隱隱聽到陣陣慘呼之聲,隻是相隔甚遠,夜色深沉,自然是瞧不到什麼,也不知道到底出了什麼事,隻道是那些強人又殺上門來了。兩人縮在山上抖抖索索不敢妄動,一直待到天色漸白,鎮中人聲也早就平息安靜良久了,兩人才敢行下山來,卻不敢進鎮,沿著山腳尋路而行。有些去處甚至無路,隻能自行踩出道來,兩人養尊處優慣了,再加之腹中饑渴,如何行得了此等山路,行不多時已是氣喘籲籲,說什麼也不肯再往前走了。
就在此時,卻見前邊山坳中閃出一行人來,領頭為一瘦兩胖三人,往他們這邊趕來。初時兩人還高興不止,隻道有人來了還能結伴而行,等那群人來得近了,岑掌櫃卻見東家麵色大變,那幹人眾人看到他們兩人,其中那個瘦子也是一愣。岑掌櫃隻覺得那人的眼神曾似相識,隻是在什麼地方見過,又說不上來。
隻聽那瘦子嘿嘿嘿連聲陰笑道:“真是冤家路窄啊,岑老板,是不是啊?”
岑掌櫃一聽此音,頓時氣血上頭,這不是那位屠殺岑家滿門的主凶麼?岑掌櫃怒火攻心,大喊一聲就朝安然撲去。安然搖頭嘖嘖聲中,一伸手,已將岑掌櫃胖碩的身體舉了起來,直往田間荒野中摔去,岑掌櫃隻覺天旋地轉,一陣劇痛傳來,已是人事不省。
等他醒來時,那幹人和自己東家早不知去向,也不知道去哪了,隻能漫無目的的到處瞎轉悠起來,隻盼能再碰上他們,雖明知自己萬萬不是那人的對手,但顧及東家性命,心道就算死也得和東家死在一塊。走著走著見到遠處山坳中升起嫋嫋炊煙,便循著煙火尋到義莊之處,隻見莊中人數甚多,卻不是自己要尋之人,隻是自己也走得累了,便也待在莊中休息,想不到竟然遇上了淩雲霄。
淩雲霄聽他說完,沉思半刻,安慰他道:“無妨,隻要你還沒見著岑老板的屍首,就說明他暫時還是安全,若要殺他,隻怕你一醒來早就見著屍首了,那惡人還帶著他走作甚?”心中卻道:“想必那幾人就是安然張佐宇費胖子,隻是不殺岑老板,難道他還有什麼可用之處?”岑掌櫃聽他如此一說,也覺得甚是有理,心中稍稍安定下來。
淩雲霄一掌拍散壇頂封泥,將酒壇子遞給岑掌櫃道:“來兩口,壓壓驚。”
岑掌櫃苦笑道:“淩小哥,這當口哪還喝得下酒?”
淩雲霄哎的一聲,勸道:“酒能壓驚,也能忘事,喝他個一醉方休,世上諸多煩惱統統就沒了。”
話音才落,隻聽計天嶽哈哈笑道:“說得甚好,我們也來湊一份子。”
淩雲霄轉頭一瞧,隻見他們三人從院門外大步行了進來,當下大喜站了起來,問道:“你們去哪了?讓我好找?”
三人行到他跟前,坐了下來,計天嶽嗬嗬笑道:“今日偶見安然那幾人站於遠處鬼鬼祟祟朝此處張望,遂追了出去,不料那幾人狡猾得緊,一見我等出去,早跑得沒影了,這不,追了整整一個白日,瞧著天色已暗,隻得返了回來。”
淩雲霄抱怨道:“這就是你們的不是了,怎地不叫上我?”
風樂笑道:“瞧你睡得正香,不忍打擾與你,再說區區安然幾人,我等幾人足以對付,你嘛,還是留下守家便是。”
淩雲霄接道:“若是叫上我,十個安然他一個也跑不了。”
風樂笑了笑,也不語言。計天嶽伸手取過酒壇子,仰頭就是一口,大笑道:“舒服!好酒!”
那羅矮子剛一坐下眼瞧見岑掌櫃,不禁有些驚疑,但見岑掌櫃眼神始終盯著地下,不再言語,竟還沒認出他來。他轉眼瞧往淩雲霄,卻見淩雲霄麵上笑容甚歡,但雙目冷凜,時不時似無意又有意朝他瞟來,心道如此非常時刻,還要靠他們幾人助他逃離這是非之地,不願多惹事端,趁著岑掌櫃還沒注意到自己之際悄悄起身混到人群中去了。
幾人邊喝邊談一陣,估摸著子時將至,頓時緊張起來,各自持刃躍上義莊牆頭,凝目注視起前方馬道來。淩雲霄視力不行,除了莊前燈火所照之處瞧不得遠,蹲在牆上閉起雙目,用耳傾聽動靜。堂中諸人見他們這般摸樣,知道危險將至,也不由靜聲屏氣,互相緊靠在一起,方才還人聲鼎沸的大堂,轉眼就安靜下來,隻聽得遠處山風呼嘯和近處樹枝草叢嘩啦啦的搖曳之音。
眾人等了良久,正自不耐之際,遠遠傳來極其細微的嘭一聲,此聲一起,牆上幾人神經立時繃緊起來,淩雲霄不由伸舌舔了舔嘴唇,額上生汗。緊接著又響起數聲,聲音漸大,朝這邊移來。待聲音清晰可聞之際,風樂眼尖,隻見十數丈外隱約有兩隻身影在蹦蹦跳跳著,應是屍妖無疑,出聲示警道:“來了,這次是兩隻。”幾人一聽,這還得了,一隻尚且難鬥,此次卻來了兩隻,個個都覺脊背發涼,心中發寒,未鬥先已怯陣了。
說來也怪,風樂見那兩屍蹦蹦跳跳移至莊前十丈處卻停了下來,靜立片刻,竟是分開左右來回蹦跳起來,卻不再往前一步。跳了約有一炷香的時間,慢慢朝後躍去,身影漸去漸遠,隱沒在無邊的黑色之中,嘭嘭嘭聲越來越小,由小到無,再也聽不到半絲聲響。
風樂噓的吐了聲氣,道:“它們走了。”幾人一聽,頓覺渾身放鬆,感覺身上有些涼颼颼的,原來身上衣物俱被冷汗浸濕了。
計天嶽驚疑不定道:“真是奇怪了,它們怎地放了我們一馬?如此凶物,竟有到口的食物棄而不食的道理?”
風樂舉目四望,仔細揣摩半響,道:“此處地形奇特,隱含天地奇數,三頭崇山峻嶺,無路可通,唯有前方一處留有活口,影射著有進無出的道理,義莊所在,正是個死門,極為凶煞啊。”
計天嶽不明,道:“何解?”
風樂答道:“我猜那位高人一定合著這凶煞之地,在前方路道中布下什麼極其厲害的玄門奇陣,是以連屍妖這些厲害至極的凶物都不敢擅越雷池一步。”
淩雲霄笑道:“那老劉頭整日醉醺醺的,平日裏瞧他行事顛三倒四的,想不到他這一手倒救了我等眾人一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