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1 / 3)

這是黃岩來到聖瑪麗孤兒院的第一個星期,他一個人靜靜地坐在床上發呆,淡紫色的窗簾在風裏飄飄蕩蕩仿佛他此刻波瀾起伏的心情。偌大的房間裏隻有他一個人,其他小朋友大概都出去玩兒了,或者正繞著瑪莎修女要水果糖吃。想到這裏黃岩忍不住小聲得哼了一聲,要是爸爸媽媽在,他們才沒有機會在自己麵前炫耀幾顆一點都不好吃的糖呢,簡直難吃死了,又酸又硬。

可是,爸爸媽媽在哪兒呢?

坐在床上的小小的身影微微顫抖起來,最後終於忍受不住內心的孤獨跟害怕蜷縮在床上,緊緊地緊緊地抱住自己的膝蓋,仿佛一鬆手就會掉落萬丈深淵一般。

這是黃岩第一次哭,以前爸爸媽媽在的時候從來不會讓他受委屈,所以他的眼淚從來都沒有用武之地,等到這一天,自己終於能躲起來肆無忌憚落淚的時候,爸爸媽媽卻已經不在身旁,這讓這個僅僅十三歲的小男孩在夕陽的餘暉下哭得無比傷心。落日尚帶有些許溫暖,陽光帶著秋天特有的火紅色照射進房間,卻怎麼也照不進黃岩的心。他第一次意識到,這一切都是真的,這短短一個星期內發生的事情都是真的,爸爸媽媽再也回不來了,他再也不能騙自己隻要一睜開眼天就會亮,一切不過是個噩夢。

這是真的。

媽媽死了,爸爸也死了。

G市是位於Z國東南沿海數一數二的發達城市,交通便利,尤其水路運輸四通八達,自古以來就是經濟中心,尤其在開放後的這二十多年,經濟更是以驚人的速度飛速發展,G市每年向政府繳納的稅收不計其數,這些巨額款項表麵上來自於各個國有、民營、私有企業,但背地裏的髒水恐怕數上十天十夜都不能一一羅列。

而此時的G市地下黑幫,正進行著一次徹底的洗牌。

最大販毒頭領何老大就在一個禮拜前被一個光頭手下親手殺害,當局政府雖然宣稱正在極力追捕罪犯,但是在當時重重圍困之下還能悄無聲息殺害老大而後又消失不見的光頭,神龍見首不見尾一般不知所蹤。表麵上看這是一場黑吃黑的內亂,但是何老大對當局的影響,恐怕即使是那些身居高位的人也未必清楚得知道,他的死反而使很多陳年舊賬徹底成了死賬,再也不會有人來追查,因此這件事逐漸被壓了下來。

而真正清楚此事前因後果的人加起來也沒有一個手掌那麼多,在其他人看來,殺害老大的叛徒已經逃走,而幫派留下來的資源跟生意還要有人接手才能發揚光大,於是順其自然的,這群人中呼聲最高的仲智鵬就成了眾望所歸的新任老大。很多人在多年之後還會回憶起當年仲老大意氣風發的接任儀式,當然也有很多人並不服氣,何老大死得蹊蹺,整件事看起來是何老大想借著金盆洗手的假象欺騙政府被識破之後接受調查,照理說警察已經介入這件事又怎麼會容忍幫派內鬥,最後又默認了何老大的離奇被殺?

當然,所謂新官上任三把火,這些膽敢質疑何老大死亡原因對其大不敬的人,都在仲智鵬的第一把火中被燒得粉身碎骨。

之後的很長一段時間,G市地下黑幫又陷入了一片混亂,光頭殺害何老大之後帶走了原些的很多資源,導致真正到了仲智鵬手中的反而是小部分,這讓一向自認做事謹慎狠辣的仲智鵬非常惱火,從打算謀反的那天開始,他計劃了那麼長時間,最後竟然讓光頭陳占了便宜,真是可恨。

不過,仲智鵬這人除了做事果敢狠辣決斷明確之外,還有一點就是耐心很足,他耗得起,G市這麼大的白粉市場,隻要有他在的一天,別人就休想染指,而他,總有一天會將市場擴大到整個Z國,整個亞洲,甚至全世界!

此事發生之後光頭陳徹底銷聲匿跡,仿佛真的從人間蒸發了一般,等他再次出現在仲智鵬眼前的時候,世界已經不是當初的世界,當事人也不再是當時的那些人,江湖風雲再起,鹿死誰手,還不一定呢。當然,這些都是後話了。

讓我們回到十年前那個多事的星期。

黃岩已經在聖瑪麗孤兒院呆了整整一個多星期,這七天多時間內他除了吃飯睡覺幾乎不與任何人交流,不管別的小朋友怎麼嘲笑欺負他,不管瑪莎修女怎麼拿糖果小吃來誘騙他,他都一律采用不理不睬的對策,後來時間長了,大家都已經習慣了這個一言不發啞巴一樣的室友,瑪莎修女仿佛也已經習慣了這個沉默寡言心事重重的小鬼,不再特意理會他。

黃岩樂得清靜。

自從來到聖瑪麗孤兒院之後他變得越來越沉默,整天整天坐著發呆不與任何人交流,甚至有時候他也覺得自己是不是喪失了說話跟聽話的能力,但是他明明還記得那天媽媽笑得那麼溫柔,她摸著自己柔軟的頭發跟自己說:“小岩要乖乖得跟爸爸在這裏等媽媽下班哦,然後我們一起去吃小岩最愛吃的晚飯好不好?”他甚至還記得那天媽媽說完這句話之後淺淺得印在自己額頭的那個親吻的溫度。隻是好像之後發生了什麼重要的可怕的事情,他不願想起,所有事情都在那個淡淡的帶著媽媽特有馨香的吻裏結束。

除此之外他什麼都不記得了,他這麼告訴自己。

這天原本晴空萬裏的天氣到了午後突然下起了陣雨,明明已經是秋天卻悶熱得讓人忍不住跟著一起煩躁起來。大雨一時半會兒沒有要停的意思,一群人在房間內嘰嘰喳喳得討論著今天吃飯時瑪莎修女讓大家猜的那個字謎,一起吃飯的女孩子們想破了腦袋都想不出謎底,有一個年紀稍小的因為猜錯了謎底被同伴嘲笑哭鬧著午飯都沒有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