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 酒窖(2 / 2)

我轉身走向鄒坊主,微微一笑問道:“坊主,有一事我未曾想明白,不知能否請教一二?”

鄒坊主連忙擺手:“叫我鎖陽即可,不知師父所為何事?”

我背手走向酒缸,不緊不慢地繞了一圈,才緩緩開口:“恕在下直言,鄒家酒和許家酒都講究一個‘香’字,也正是因了酒香才連年斬獲了江口酒仙幡。可不知為何,咱們這酒窖中的酒香,可比不過外麵已經裝壇封罐了即將出售的香啊……”

鄒坊主倒是沒有任何隱瞞地點頭承認:“是,實不相瞞,其實這也是我們酒坊的怪事之一,我們在釀造的過程中,是不添加半點兒香料,香氣成分完全是在反複發酵的過程中自然形成,但是,我們這裏產出的新酒其實並無如此濃鬱的酒香,可是隻要在酒窖中存放一晚,第二日再裝壇,便可達到‘風味隔壁三家醉,雨後開瓶十裏芳’的境界,香而不豔,即便是飲後的空杯,也能長時間餘香不散。”

看來,這鄒家酒其實本無任何競爭力,那撲鼻的酒香和益壽延年的功效,定是和那些散發著香氣的透明小人兒脫不了關係。

參觀過酒窖之後,我們便回到了前廳再次落座。程管家命人給我們端上了熱茶,鄒坊主更是從內堂裏取來了大洋,誠懇地請求我們一定要幫他徹查此事。

我有些疑惑:“據我所知,鄒家酒坊自成立以來,在江口縣不是一直獨占鼇頭麼?即便是有所謂的酒仙光臨鄒家,可不過是些腹痛的小事,坊主為何要如此決絕地查清此事?難道……不怕萬一我們趕走了酒仙,鄒家酒撲鼻的酒香和神奇的功效都一並消失麼?”

坊主苦笑搖頭,剛想說些什麼,卻又突然打住,擺手讓程管家下去。廳堂內此時隻剩下了鄒坊主一人,他才放下了手中的茶杯,挽起了棗紅大褂的衣袖露出健碩的手臂:“其實……我一直懷疑,是許家酒的酒仙,在幫襯我……”

許家?

鄒坊主繼續說道:“我想各位應該有所耳聞……我曾經,不過是許家酒坊的一個夥計。”

我微笑點頭。

“可是你們應該不知道……我其實並不是許家的夥計,而是……許家的上門女婿。”

鄒鎖陽此話一出,我們紛紛怔住。看來,這件事情絕非我們想象的那般簡單。

“你……你是那許家二小姐許芍的夫君?”嬴萱驚詫地問道。

鄒坊主搖搖頭躺在椅子裏仰麵歎氣,陷入了回憶的泥潭:

“許家世代為釀酒世家,純熟的釀酒技術是從百年前祖上傳下來的。當時許家育有兩女,許坊主擔心祖業無人傳承,因此發帖廣招青壯年,希望給許家招來一名合適的上門女婿來傳承家業。

“而我,其實本是許家一名釀酒老師傅的兒子,那時父親年歲已高,將自己的釀酒技術都教給了我,之後兩年便去世了。我本想離開許家自立門戶,可誰知道,那名紅裙的少女,卻改寫了我原本的人生軌跡。

“她是許薔,許家的大小姐,相較於任性刁蠻的二小姐許芍,她反而是溫柔嫻淑,穩重而識大體。本來我們二人並無交集,我混跡在夥計之中,平日裏兩位小姐是從來不會正眼瞧我們的。可是後來有一次,大小姐不知為何染了風寒,久病不愈,看了好些大夫都不見好轉,我想起父親曾經教我的辦法,就在新酒中加了一些桂花蜜在裏麵端給了大小姐喝,沒想到,大小姐喝了我的酒,還真就好了起來。

“許薔病好後,就時長來酒窖中找我,剛開始,她隻是向我請教一些釀酒上麵的技術問題,後來,我倆見麵聊天的內容便不再局限於酒坊了,一些私人的交情便不適時宜地滋生,以至於後來,我倆便墜入愛河,一發不可收拾……更要命的是,許薔身體不好,後來經常犯病,可是隻要喝了我加了桂花蜜的許家酒就能緩解甚至痊愈。

我笑道:“這不是挺好的,你們這可是天造地設,老天爺給牽的線啊。”

“若早知結局如此,我寧願不要這天降的紅線。”鄒坊主突然收起了回憶時溫柔的笑臉。

文溪和尚敏感地捕捉到了鄒坊主情感的變化:“從現在的局麵看來,坊主應是沒有和許薔大小姐成婚吧?”

鄒鎖陽苦笑,低頭端詳著手中的茶杯,顫抖的手激起了茶水中微弱的漣漪:“她……就在我們成親的那一天,死在了花轎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