瞭望塔的塔尖上,風向雞微微顫抖著,發出金屬震動的輕響,倔強地直指南方。
下午西斜的陽光射進了瞭望塔,曬到了老約翰的臉上,灼熱的刺痛將他從酣睡中喚醒。
“嗬——啊!”老約翰打了一個大大的哈欠,最近又掉了一顆門牙,使得這個哈欠也打得似乎不那麼得勁了。
老約翰一邊嘴裏不滿地嘟囔著,一邊伸手去摸放在一旁的酒瓶子。
“你這個老酒鬼,整天就知道喝喝喝!要是誤了事,看領主不踢爛你的屁股!”一個粗野的聲音咆哮著,由遠而近,最後唾沫星子都噴在了老約翰的臉上。
“老滑頭,你不也喝酒了嘛!聞聞這唾沫星子,一股子酒味。”老約翰漫不經心地睜開眼睛,瞟了一眼湊到自己跟前的那張熟悉的老臉,摘下自己頭上破舊的水手帽,擦了一下滿臉的唾沫星子,混濁的老眼卻忽然亮了,“嗯!居然是杜鬆酒!你還藏了這樣的好東西!”
“你的鼻子,比狗都靈。”老強尼氣喘籲籲地坐在了老約翰的身邊,歎息道:“果然是年紀老了,沒用了,爬個三層樓的瞭望塔都差點斷氣。”
老強尼一邊說,一邊從懷裏摸出一個錫製的酒壺,酒壺裏傳來液體晃蕩的悅耳聲音。
老約翰一把搶過酒瓶子,拔開瓶塞,一仰頭,咕咚咕咚灌了好幾口,才舒暢得長長出了一口氣,用有些含糊不清的聲音感歎道:“可不是,想當年,不管是爬桅、扯帆、跳幫,還是潛水、劍擊、劃槳,我可都是一把好手啊!可現在,隻能喝喝酒,守守塔,等死嘍!”
“我記得,你在那些胖娘們的肚皮上,也是一把好手。”老強尼側過臉,對著老夥計眨了眨眼。
兩人大笑起來,笑了好久,笑了停,停會兒又笑,似乎想起了很多好笑的事情。
笑過後,兩人卻不約而同地沉默了,混濁的雙眼望向遠方,望向大海的方向,望向他們曾經馳騁的地方。
在高高的瞭望塔上,可以看到整個風之穀。
長長的峽灣,一頭連著碧波浩淼的地中海,另一端深入陸地,末端形成一個葫蘆狀的大湖,水藍得如同寶石琢磨而成的巨大鏡麵。
峽灣之上,是綠色的山穀,一直向上綿延十幾裏爾,與後麵高達五千多米索的蘇達峰相連,直達山腰,就像是蘇達峰上掛下來的一條綠色長毯。
時值夏末,這條蔥綠的山穀,在四周灰色山岩的包圍下顯得格外的蒼翠欲滴,充滿了生機,如世外桃源。
山穀中,有一個聚居的村落,由灰白色花崗岩所壘的石屋群粗獷而結實。
瞭望塔,就矗立在村落中心的小丘上。
“還好,小夥子們都成長起來了!”看著熟悉的風景,沉默了半晌,老約翰灌了一口杜鬆酒,幽幽說道:“否則,像我們這樣的老東西,恐怕連黑麵包都吃不到,更別說喝酒了!”
“是啊!”老強尼用指節粗大變形的大手一拍膝蓋,晃晃悠悠地站了起來,“所以,咱們這些老家夥要好好守住這個家,讓小夥子們沒任何後顧之憂才對啊!”
“知道了,老滑頭!”老約翰指了指塔尖風向雞的方向,嘟囔著,“我雖然醉了,但眼睛亮著呢,最近三天,南風都很穩定,今年的北風季,至少還得五天後才開始。”
“好,盯緊點。村子裏北風祭的準備工作都做好了,就等你敲響鍾聲了。”老強尼滿意地點了點頭。
“北風……北風……”老約翰嘟囔了兩聲,卻輕聲哼唱起來,“北風,北風,你幫我們佩特人插上翅膀;你助我們的龍頭戰船剖開地中海的海浪。”
歌聲越來越響,蒼涼而豪邁。
老強尼也不由自主地跟著唱了起來:“北風,北風,你從高原上帶來冰雪的氣息,催促我們向海洋進發。北風,北風,你讓我們驕傲的盜鷗旗高高飄揚,你指引我們進軍南方。有了你,佩特人的戰船和旗幟才能讓敵人聞風膽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