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伸出十根手指頭,掐過來又掐回去。她掐了許久,最後皺著眉頭,:“我忘了。”
一個人得活多久才能把自己多少歲都忘了!
美人的皮囊雖然好看得很,可是一想到她這幅皮囊下,居然比滿頭華的大長老還要老,我就有點不能接受了。在那段日子,我看見美人總會眼花,有種自己看到的是一幅會行走的骷髏的錯覺。
我想了想,把鏡收起來了。我從地上拿起一顆夜明珠握在手心,照亮夜路,回到自己的洞府。
我雙手化爪,在牆壁上寫道:出門曆練,不日可歸,勿念。
我咬牙,走出幾步,又折回去,寫道:我會想你們的。
我怕有人會突然來找我,當下召出祥雲,一路風馳電掣離開青丘。
我在祥雲上思考,到底哪處才是好的坐化之地。我可不想像神龍一樣,死了骨頭還不得安生。不過話回來,別人撿到我的指甲也一定當廢柴扔了。
我思索良久,居然沒現適合安靜死去的地方。隻怪我之前玩得太沒心沒肺了,從來沒想過等自己死了,要到哪裏去等死。或許在我潛意識中,青丘就是我落葉歸根的地方,死了也將埋葬在那裏。可是如今,我卻不得不離開這個生我養我的地方。
我死不足惜,沒能救活美人便罷了,可萬萬不能再拖累大長老了。
祥雲漫無目的的飄著,不知要停在哪個方向。我略略思索,便想去凡間。美人過,這六界,隻有凡界最是精彩紛呈。我往凡界走一遭,走到哪死到哪兒吧。
我從青丘出來是黑夜,到了凡間卻是白。上次來時,還是大雪紛紛,粉妝玉砌,可這次到凡間已是仲春時節。我尋了處地方落下,現上飄著雨絲,隻好幻化出一把傘撐在頭上。
走了許久,從山林間走到一條馬路上。馬路兩旁站滿了人,全都披著蓑衣,冒著雨,不知在忙活什麼。
我好奇,問了最近的一個阿姨,“大姐,你們在忙些什麼呀?都下雨了怎麼還不回家?”
那阿姨笑道:“‘穀雨前,好種棉’姑娘沒聽過嗎?”
“種棉?”
阿姨笑嗬嗬點頭,“對啊,我們農忙呢。”
我問道:“農忙是忙什麼?”
我這話音剛落,從旁就響起一陣哄笑聲,“這是哪家偷跑出來的姐吧……”
我有些心虛,感覺臉上燙起來。
阿姨解釋道:“這田裏的新苗要插,別的東西要種,可不就是農忙麼,等穀雨節氣到了,這莊家才好生長。”
我不好再打擾人家,隻得走開了。
我突然想起柳長言過,穀雨節氣,桃花開時,正是鰣魚最肥美的季節。
柳樹新抽的嫩芽已經長成了細葉,頗有些綠意。我折了柳條,又摘幾朵桃花,編了一個花冠戴在頭上。
等我走到偏僻些的地方,便不再撐著傘,施了法術,把雨水隔絕在外,慢悠悠的走著。
我一會兒想象長老們現我離開青丘後,氣得翹胡子的模樣;一會兒又在想要到那裏去捕鰣魚。
或許是我對鰣魚的執念有些深了,居然在耳旁聽見長清的聲音。我搖晃著腦袋,想把那幻聽甩去,可那聲音不僅沒消失,反而愈清楚了。
好像……就在我耳旁響起的一樣。
我疑惑回頭,看見一張放大的臉,差點撞上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