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士被他這番話逗得笑了起來,道:“不要打擾我施法。”手臂一抬,一股無形力量包裹住空舟和尚,將他提到半空中,任憑他如何踢腿掙紮,也毫無用處。
文士不去管空舟和尚在旁邊連喊帶罵,雙臂微微抬起,動作沉重緩慢,如托日月,緩緩向著兩邊分開,雙臂隻見卻顯出無數細小的光芒,彙聚成一條閃亮的光帶,細看之下卻是一條奔湧的河流模樣,與麵前的江麵一般無二。
眼看麵前這光芒彙聚的河流呈現,文士的臉上一片肅然,無喜無悲,眼光驟然變得深邃無比,仿佛能夠洞穿世間一切虛妄。他輕輕抬起一隻手,豎掌如刀,向著麵前光帶壓下去。
數裏寬的大江上驟然現出一隻手掌虛影,幾乎能夠遮住半個天空。隨著這手掌壓下,滾滾江流被這如同巨大無比的堤壩一般的掌影截斷,億萬斤的江水滾滾而來,卻不能將這手掌虛影挪動分毫。
而對岸玄都城上方的光幕卻忽然晃動了幾下,光澤黯淡了許多。
空舟和尚倒吸一口涼氣:這,這是移山填海的本事?!億萬斤江水被硬生生截斷,無法前行,便開始衝擊兩岸的堤壩,原本已經有了裂口的石堤哪裏還承受得住?終於轟的一聲崩塌了十幾丈長的一個巨大缺口。
“決,決堤了?”空舟和尚登時怒火中燒,眼角都要瞪裂:“你這惡魔,要害死幾十萬人嗎?”
文士微微一笑,沒有接空舟和尚的話茬,反而麵對身前空無一物之處笑道:“你再不現身,可真要生靈塗炭了。”
正在空舟和尚發愣間,隻見在江堤的缺口處忽然有無數金色光點閃動,組成了兩條半透明的堤壩,牢牢束住江水,不令其流瀉出去。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淡淡的檀香氣息,似乎有無數的虔誠祈禱聲音響起,細聽之下卻又寂寂無聲。
江麵上水花翻滾,江水彙聚,組成一尊佛門菩薩坐像,靜靜的盤坐在蓮台上,一手下垂指地,一手做拈花模樣,麵色慈悲,雙目微閉,寶相莊嚴。身下的濤濤江水驟然平複,再無一絲波瀾。
“我佛慈悲。葉施主,貧僧有禮了。”
“菩薩有禮。”文士拱了拱手,含笑道:“這一番倒是葉某行事唐突,知道菩薩分身降臨,使了一個伎倆逼菩薩現身。失禮之處,還請菩薩勿怪。”
菩薩微微一歎:“葉施主,這怒瀾江乃是天下第一功德之水,綿延萬裏,哺育數百萬生靈,若是真的決堤,隻怕下遊幾十萬生靈塗炭。葉施主,你要破掉這法陣有無數方法,卻為何偏偏采用如此有傷天和的手段?”
“菩薩多慮了。隻是截斷水脈靈氣一時三刻而已,葉某豈敢真的行此酷毒之事?再說了,有菩薩在旁側,葉某便是真的有心弄垮石堤,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大願菩薩道:“千年之約未竟,妖族卻驟然挑起爭端,隻怕世間又是一番生靈塗炭了。葉施主,為何不約束部眾,平息這番無意義的殺戮?”
“事關道統傳承,不得不爭。”文士淡然微笑,語氣中卻有一種不可動搖的堅定。
“然則戰火燃起,世間生靈塗炭。”
“與我何幹?”
腳下濤濤江水翻滾,一尊菩薩,一名文士對立,目光對視,毫無退讓之意。
“我憐眾生之苦,當重入輪回,普度眾生。眾生未曾渡盡,不登佛位。”
“我受妖皇之命,必化人間界為妖族之地,粉身碎骨,在所不惜。”
兩人對視片刻,文士輕聲長歎,道:“道不同,不相為謀。菩薩,得罪了。”手掌輕輕向前一劃,地下轟的一聲升起兩道石牆,化作江堤,補上了缺口。而江麵上的水菩薩如同被利刃割裂一般轟然崩潰,化作漫天水霧。
文士隨即轉身,看也不看一旁的空舟和尚一眼,與虛空中漫步而行,一步便是十裏之遙,再無蹤影。
空舟和尚撲通一聲掉入水中,很是嗆了幾口水,掙紮著上岸,臉上發白,渾身直哆嗦,一小半是因為水寒,一大半卻是因為剛才所聽所見。
菩薩!
大願菩薩真身竟然降臨!
還有那中年文士,到底是何等人物,竟然敢與菩薩針鋒相對,最後甚至一擊之下擊破菩薩化身?
他呆了片刻,忽然大喊一聲,帶著滿身泥水,向著寺廟奔去。
等到打開廟門,直衝到菩薩神像前,卻是一下子呆住:前幾日才剛剛開光的菩薩金身麵頰上開裂,如同刀斬斧劈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