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若影臉上一變,終於泄氣了,道:“罷了,既然無法出城,那便留下吧。”
王釗又陪兩人說了一陣話,前麵有人來找,便告罪一聲離開了。
顧臨凡轉頭,隻見淩若影坐在一旁,仍然是臉上有些憂色,心中不忍,開口寬慰了幾句。隻是他一向不善言辭,翻來覆去就是那幾句話,也沒起到什麼效果。
兩人一時間倒是都覺得沒有什麼話可說了。坐了片刻,淩若影起身道:“我先回屋裏去了。”他目光在顧臨凡肩頭停了一下,道:“你好好休息,養好傷。明天我再來幫你換藥。”
兩人呆在院落中,一住便是三天。眼看著頭頂上方重玄塔頂那一柱光凝聚不散,夜半時分照得半邊天都亮起來。到了白天,玄機閣上下弟子們來去匆匆,無不麵色凝重,王釗在這三天裏也隻是過來兩次,坐了沒有半個時辰便匆忙離開。
這股緊張的氣氛持續下去,連顧臨凡也忍不住緊張起來,暗自想著自己是不是錯過了出城的機會。隻是又想到玄機閣威名赫赫,對這座護城大陣多了幾分信心。
這一天入夜時候,顧臨凡翻來覆去睡不著,傷口已經開始愈合,癢癢的有些難受,正在無法入眠時候,忽然聽到外麵傳來悠揚的笛聲。
反正睡不著,他索性起身到了外麵,抬頭一看,淩若影坐在屋脊上,手持竹笛,緩緩吹奏。一輪皓月當空,銀白的光芒散落下來,照得下麵的少女麵頰如玉,秋水般的雙眸微微閃亮,裙角被微風揚起,如同月宮仙子降落人間。
淩若影的目光一轉,與顧臨凡對視一眼。後者不禁臉色一紅,隻是此時若是再回屋反而顯得做作,索性也躍上屋頂,隔了三尺遠坐下。
淩若影目光低垂,將這一隻曲子吹奏完,才轉頭道:“你也睡不著?”
“嗯。”顧臨凡點頭。隔了一會兒,才道:“師姐,你心裏有什麼心事嗎?為什麼執意想要離開?”
這個疑問已經存在他心中幾天了。一開始的時候還沒覺察,可是這幾日仔細一琢磨,卻覺得淩若影當日的反應有些反常。玄機閣的實力天下間誰人不知,而妖族已經衰落了數百年,稍微了解了一下當今天下局勢的人便會對玄機閣充滿信心,為何她卻一直對於妖族的到來憂心忡忡?
淩若影轉頭,安靜的看著顧臨凡,忽然微微歎氣,道:“我以為你早就要忍不住要問我了。”
她豎起一隻手掌,止住顧臨凡的分辨,凝視著他的眼眸道:“我心裏確實藏著許多秘密,若是這一次能夠平安躲過,便全部告訴你。隻是現在這境況下,卻不是詳細解釋的時候,免得你分心。”
這凝望的眼神中似乎包含了許多無法用言語表達的東西。
顧臨凡心中一鬆,點頭道:“好,一切等這件事情過了再說。”
淩若影嗯了一聲,忽然又道:“剛才我吹的曲子好聽嗎?”
“好聽。在浩然觀中的時候你曾經吹過一次。”
“你記得以前曾聽過這曲子嗎?”
顧臨凡茫然搖頭。
淩若影不再說話,沉默了片刻,捧起笛子,重新又開始吹奏起來。
微風拂來,揚起她的一束烏發,遮在臉上。顧臨凡心中微微一動,下意識的抬手,將她這縷頭發拂開。才做完這個動作,卻忽然反應過來自己孟浪了,手指觸電一般的縮了回來。
偷眼瞥了淩若影一眼,隻見她的麵頰也驟然紅起來。
顧臨凡暗自罵了自己一句,目光向下一移,卻是一愣:不知何時,淩若影的一襲黃色衣裙,已經恍如罩上一層紅色光澤。
他驟然抬頭,隻見頭頂那明月的顏色已經變得赤紅,仿佛幹涸的血色。
重玄塔頂,一襲白衣的白冶石緩緩睜開雙眼,望向遠方。
無邊的黑暗中,一個個巨碩的身形移動,仿佛無邊大海中的滾滾波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