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臨凡幾度神情變幻都落在於公謹眼中,眼看他最終又振作起來忍不住暗暗點頭,笑道:“小友,現在感覺如何?”
顧臨凡昂首道:“小子想明白了,未來之事尚未可知,與其提心吊膽惶惶不可終日,不如敞開心胸直視之。煞氣未能驅除又如何?身處險境又如何?一味擔驚受怕於事無補,既然躲不過,倒不如勇敢麵對。”
於公謹大笑道:“你能悟到此處,可喜可賀。貧道修行數百年,遭遇困境甚至絕境也不知有多少次,當一切可以依靠的外因都不存在之時,隻要自己不亂了陣腳,總能尋到一線生機。佛門也有雲:煩惱即菩提,這句話很有道理。等到走出困境,回頭看時,所有煩惱憂鬱都是磨練本心的礫石罷了。修道所修何物?一顆心而已,自心不驚、不懼、不嗔、不妄,便離大道近了一步。修道並非坦途,千難萬險,你們幾人年紀尚幼,以後難免遭遇坎坷,當時時牢記之。”
這一番話說出來,顧臨凡王釗兩人心中一震,急忙施禮謝過於公謹點化。隻有淩若影在後麵翻了翻白眼,一副不以為然樣子。
眼看顧臨凡重新振作,於公謹也是頗為欣慰,道:“你們所說的石人是何物?可否讓老道看一眼?”
顧臨凡自然不無應允,從背後卸下鐵盒子,小心的打開,取出其中石人放在地上。
一尺高的石人,雕工粗糙,額頭一隻眼似開似閉,可以說普普通通,但是於公謹目光一掃石人,古井不波的麵容卻第一次現出一絲震驚神色。下意識倒退一步,隻聽哢嚓一聲響,腳下僵硬的水晶石地麵應聲而碎,顯然是一時失神沒能控製落腳的力道。
“竟然是這件東西。”
哪怕是再遲鈍的人也看出於公謹對於這石人的震驚態度了。王釗急忙問道:“道長,您知道這件東西的來曆?”
於公謹麵容重新恢複平靜,道:“老道失態了。”俯下身子雙手捧起石人,從上到下細細打量,翻過石人身子,手指沿著十四個字跡刻印慢慢描摹著,麵容凝重,口中輕輕歎道:“想不到,這東西竟然現世了。”
說話間一抬頭,隻見眾人都目不轉睛的盯著自己,神色都忐忑不安,忍不住笑道:“不必擔心,此物沒有危險。”
從顧臨凡拿出石人,淩若影一雙烏溜溜的眼睛變微微放光,此時眼看著連於叔叔都大驚失態,一雙眼睛簡直亮的得如同星辰閃耀,悄悄捏了捏拳頭,臉上卻露出甜甜的笑容道:“這石人倒是很好看啊。於叔叔,讓我看看。”
於公謹急忙將袍袖一擋,肅然道:“丫頭,莫要貪心,這可不是你能夠染指的東西。”眼見顧臨凡、王釗二人一臉好奇神色,皺了皺眉頭道:“你二人可曾熟讀史書?”
二人你看我我看你,一起搖頭。修道之人又不準備考秀才中進士,平日所讀的最多的是道家典籍,閑暇之時粗略地讀一些詩詞文章,誰有心思去讀史書?
於公謹道:“人間王朝更迭,自上古之時至今,有史可查的不下十幾次,這些王朝長則三五百年,短則百十年,至於王朝根基不穩,君王施政不利,二世或者三世而亡的王朝也不在少數。但總的說來,每隔三五百年,必有天下紛亂刀兵四起的大動蕩,何解?”
眼見兩人張口結舌不能作答,於公謹接著說道:“大凡一個王朝創立之初,君王及官吏施行輕徭薄役,休養生息之仁政,百姓有飯吃,有田種,萬民歸心,王朝氣運漸盛,根基才能漸漸穩定。隻是盛極必衰,物極必反,此乃世間常理,待經曆幾代人後,後世君王官吏生於安逸環境,不知民間疾苦,驕奢淫逸,每每施行苛政,盤剝百姓,致使民不聊生。如果風調雨順倒還罷了,一遇水患旱災饑民遍地,民怨沸騰,便生出無邊戾氣。如果君王與官吏不能妥善處置,則戾氣日日興盛,直到將王朝氣運侵蝕幹淨,王朝為之傾覆。民心即是天意。看不到,摸不著,卻時時主宰著人間王朝興衰,天下興亡。”
王釗陡然心中一動,顫聲道:“道長,那這個石人的作用是?”
於公謹將石人小心捧起,小心翼翼如同抱著一座山一樣,麵色凝重道:“這石人,便是鎮壓天下戾氣的奇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