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是發現有人來到近前,老者卻連瞥都沒瞥一眼,身子緊緊的貼著一根石柱,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石柱頂上停駐的一隻蝴蝶身上。然後,緩慢的探出右手,就在蝴蝶即將飛走的一瞬間,將它握在手中。
老者小心翼翼的縮回手臂,盯著蝴蝶的目光甚至稱得上虔誠二字,喉頭起伏幾下,猛然張開嘴,將蝴蝶塞進嘴裏,貪婪地快速的咀嚼著,仿佛那是無上的美味,看得顧臨凡一陣陣反胃惡心,差點吐出來。
等到最後一下吞咽動作結束,老者才轉過頭,木然地看了看顧臨凡,聲音沙啞的說道:“餓了幾天了,吃相有些難看,小哥兒,莫要在意。”
顧臨凡隻覺得脖子後麵直冒涼氣,下意識的向後縮了縮身子,悄然按住劍柄暗自戒備,同時問道:“你是誰?”
“我是誰?”老者微微奇怪得看了他一眼,忽然嗬嗬怪笑幾聲:“看來你不是慧蕪宮那幫小娘皮的門下,否則怎麼會不知道老夫是誰?”
這一句“小娘皮”罵得簡直太對顧臨凡胃口了,令他頓生知音之感,心中對老者也不免多了幾份好感,當下道:“我當然不是慧蕪宮的人,不知前輩怎麼稱呼?您也是被慧蕪宮的人害得這麼慘嗎?”
老者放聲大笑道:“我是誰?哈哈,少年,若在千年之前,你問出這麼一個問題就會被人嘲笑見識淺薄。嘿,好漢不提當年勇,不說也罷。當年再大的名氣又如何?一身驚天動地的本事,還不是被人鎖了琵琶骨,釘上毒龍刺做了八百年的囚犯?別的說起來你也不知道,隻要知道老夫名字叫做厲劫餘便是了。”正說著話,肚子裏咕嚕響了一聲,頓時麵色有些尷尬,低聲道:“小子,有吃食沒有?”
顧臨凡袋中還有幾塊幹糧,眼看老者餓的如此厲害,同情之心頓起,總算心中有幾分警惕,不敢靠得太近,遠遠的的拋了過去。
那厲劫餘接住幹糧袋,雙手都在微微顫抖,慢慢掏出一個饅頭,顫著手撕下一小塊,放進嘴裏閉上眼睛慢慢咀嚼,但下一個動作就變成了迫不及待得將整個饅頭塞進嘴裏,不見咀嚼,喉頭一動,硬生生吞了下去。這一下吞得太猛,他仿佛被噎住了,眼睛都鼓起來了,卻死也不肯將饅頭吐出來,猛地用拳頭一拍胸口,才緩過這口氣來。
顧臨凡眼見如此情景,心中暗道:“這老者也不知道做了什麼事,被慧蕪宮的人這般折磨,就算是殺人無數的惡徒也最多一刀殺了,這般處置也有些過了。換作是我,隻怕早就餓死了。堂堂天下聞名的修行大派行事飛揚跋扈蠻不講理不說,處事如此酷厲,不是正道。”
厲劫餘渾然不顧旁邊還有人觀望,狼吞虎咽的吃了幾個饅頭,恢複了幾分精神,在石柱下盤膝坐下,地麵已經被熾烈陽光曬得滾燙也毫不在意,對顧臨凡笑道:“嗯,多謝款待,有這幾個饅頭墊底,又能多撐幾天。老夫被困在此處幾百年了,平日裏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淨是對著這七根石頭自言自語,到今天還沒瘋了真是不知幸運還是不幸。”
顧臨凡行走了大半天,本來已經疲憊不堪,又看這老者甚是和善不似壞人,心中不免有些好奇,暗暗計算了一下鐵鏈長度,在樹林邊上坐下道:“前輩,你到底犯了什麼錯,要受這麼多年折磨?”
厲劫餘搖了搖頭,並未作答,眯起眼睛,緩緩問道:“小子,你是什麼人?”
“晚輩是浩然觀門下弟子,顧臨凡。”
“浩然觀?嗯……浩然觀,似乎聽說個這個名字。”厲劫餘眯著眼睛想了想,忽然道:“老夫記得那時候的掌門是個叫什麼子的小道士。對,想起來了,叫雲陽子,他現在還活著沒有?”
顧臨凡臉色微微一變,心中暗自驚異:“雲陽子祖師是飛升已然有六七百年了,難道這老者真的活了八百多歲?”他原本對這老者身份存疑,此時卻不由得信了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