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六極鑒(1 / 2)

正氣堂中,眾人猶自議論紛紛,商討對敵之策,忽然間隻見淩非塵雙眉微微一挑,溫和的雙眼中驟然閃過一道寒芒,輕聲喝道:“噤聲!”

聽得掌門吩咐,眾人急忙住口,隔了片刻,四下裏毫無異狀。一名老道士不解,正要開口詢問,忽然隻見桌上一對燃燒著的蠟燭騰的一聲,火光大亮,火苗升起足有半尺多高,光芒大放。

在眾人注視下,隻見香爐中燃著的檀香煙氣在空中飄動,漸漸勾勒出一名道人形狀,麵容古樸,竹杖芒鞋,雙目平視前方微微含笑。這人形惟妙惟肖,細致入微,連道人衣服上每一條褶皺,額頭幾道深深皺紋,乃至腳下揚起的一縷微塵都纖毫畢現,清晰可辨。

持續了不過刹那,煙氣重又飄散開來,嫋嫋地升入空中,仿佛剛才所見隻是幻象一般。

程非舍剛才正在手撚胡須沉思,此時心頭震動,手上一顫,原本稀疏的胡須又扯下來幾根,臉色微變失聲道:“好強的神念!”

浩然觀修的是劍道,本來就注重神念修煉,神念愈強,禦劍之時才愈隨心所欲,如臂使指。神念凝練到了極致,瞬息間便可禦劍於百裏之外取人首級如探囊取物,刻字描畫隻如兒戲,但如這道人一般將散出的神念控製得如此細致入微如絲如縷,以一道神念將自己形貌分毫不差的展現於人前,卻是聞所未聞,至少堂中諸人沒有一個能夠辦到。

淩非塵眼看眾位師兄師弟惶恐不安,眉峰一挑,起身朗聲笑道:“貴客臨門,有失遠迎,還望於道長恕罪。”

這句話說出來平平淡淡,絲毫沒有高聲呼喊的意味,可從堂內傳到外麵,卻是聲如雷霆,引得觀中鐵鍾銅罄一齊聲轟鳴,到了最後兩個字,群山呼應,仿佛有幾百個嗓子齊聲應和“恕罪,恕罪……”老半天才漸漸止息。

淩非塵袍袖一拂道:“各位師兄師弟,且跟我一起去會一會這位於道長。”

眾人心中激蕩,從正氣堂魚貫而出,繞過大殿,出得觀門,早有機靈的弟子們悄悄跑出來,觀前小小一片平地刹那間聚集了幾十號人,目光齊聚在前麵道人身上。

垂柳之下,青石之畔,道人麵容清瘦,雙眼如星辰般璀璨,修長的手中執一根枯黃竹杖,手握的一端已經磨得光滑明亮。他身穿淡青道袍,腳下一雙露水打濕的草鞋,衣帶在微風中飄動,恍有出塵之意。

垂柳,青石,飄然欲仙的道者,仿佛一幅水墨卷軸一般,哪怕觀中眾人心有敵意,也不禁暗自讚歎:好一位仙風道骨的修道高人。

道人微微一笑,略一頷首,道:“山野中人於公謹見過浩然觀眾位道友,不知雲陽子道長可還安好?五百年不曾謀麵,於某無時無刻不在掛念。今日冒昧,前來拜訪老友,隻盼與他把酒言歡,品酒論道。”

淩非塵施了一禮,肅然道:“浩然觀淩非塵見過道長。師祖二百年前便已仙去了。”

於公謹倒是沒有顯出意外神情,輕歎一聲,緩緩道:“果然是歲月如刀,與雲陽子道長品酒論劍之景仿佛昨日,如今卻已是天人之隔了。”緩緩整理衣冠,麵向大殿肅然施禮。

這一禮是敬與雲陽子的,淩非塵自然不敢受,急忙側身避過,待於公謹施禮畢,眾人齊齊躬身還禮。不論對方來意如何,既然對師祖持禮,自然怠慢不得,更有人見於公謹態度謙恭,倒是去了幾分敵意。

施禮已畢,於公謹道:“當年我與雲陽子道長惺惺相惜,相交時日雖短,卻傾蓋如故,此番冒昧前來,一是探望故人,二來卻是有件事要厚顏勞煩眾位道長了。”

此言出口,原本緩和下來的氣氛又再次緊張起來,浩然觀眾人都是心中一跳:正題來了。

淩非塵尚未答話,一旁宗無樂卻嗬嗬冷笑幾聲,翻著白眼抬頭看天,道:“於道長說得有趣,想當年您來到這雲台山上與本派掌門大戰一場,這故人倒是故人,惺惺相惜傾蓋如故什麼的卻談不上了,您今天要是單單來探望故人,浩然觀上下自然歡迎之至,好茶好酒伺候著,可你要是想著動什麼歪心眼,別人不說,宗某人第一個不答應。”

這番話言語不善,甚至可說是無禮,但是宗無樂輩分最高,眾人對於公謹來意心懷猜度,倒是沒有人出聲。

於公謹展目一看,笑著拱手道:“原來是當日的宗道友,數百年不見,於某有禮了。”

宗無樂哼了一聲,並不回答。

於公謹道:“於某聽說兩百年前浩然觀得了一件寶物,名叫六極鑒,此物與於某有些淵源,不知可否讓於某觀上一觀?”

淩非塵心中一動。

兩百年之前,浩然觀掌門魏無極雲遊四方,無意間得了六極鑒,知道此物是一件難得的法寶,帶回觀中後細細揣摩了幾十年才能夠運用自如,憑借此物數次擊敗強敵,待到大限將近,便將此物傳給了淩非塵。此事並未外傳,就算是浩然觀派內知道的也不多,卻不知於公謹如果得來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