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來沒有人和石川說過類似的話。即使是父親、兄長，也隻是一直用最慈愛，最溫暖的方式將他保護起來，將所有的風風雨雨阻擋在外，始終不曾讓他受到任何一丁點傷害。
秘衛說的沒錯，他一直在溫室裏長大，所有的事情都有父親和兄長在做，包括不能習武，活不過十六歲這個最嚴峻的問題，兩人也從來不會和他談起，而是一直默默地尋找解決的辦法。
他知道父親完全是為了他好，不想他背著如此沉重的包袱，並沒有疏忽他感受的意思，所以這幾年來，他也一直表現出很適應的模樣，從來沒有埋怨過父親始終未曾問他喜不喜歡。但實際上，他很不喜歡這麼畏畏縮縮的活著，不然當初得知能夠離開族府，離開鎮南城，隨軍伍巡視境內時，他也不會興奮得讓所有人吃驚，更不會被莫勻山兩人劫持到這裏後，這麼快就習慣下來。
他也希望自己能像父親、兄長那樣強大，即便知道不可能，也依然有這種渴望。所以秘衛的那番話，讓他心裏很感動。
然而沒容他有過多感觸，秘衛便已離去。
而且是帶著決然的態度離去。
石川第一次對自己感到厭煩。厭煩自己無法習武，沒有強大的力量，讓一個抱著赴死決心來見他的人免於一死，麵對死亡，沒有絲毫辦法。
既然石陽一旦聯係上他，就可能會招來殺身之禍。秘衛在見到他說了這麼多話之後，又怎麼可能得以安全離開？
就在他愈發控製不住那股負麵情緒時，廚房昏迷在地的清燕動了動，然後醒了過來，發出一聲細細的呻/吟。
石川連忙過去扶她。
碰到清燕手臂時，手心傳來的那股彈性溫軟，讓他煩躁不安的心稍稍安定了些許。
“剛才……發生什麼了？”被他扶著走出廚房，在小椅子上坐下來後，清燕揉著額頭輕聲道。
石川怔怔道：“我……”
“看來是老毛病又犯了，竟然暈倒過去，還好有你在。”剛張嘴清燕便看到了他的猶豫不定，有些疲倦的笑了笑，然後道：“這是很多年的老毛病，不過有好些年沒再犯了呢，我原本以為不會再犯，但願沒有嚇著你。”
石川沉默片刻，看著她認真道：“清燕姐，謝謝你。”
“是我該謝謝你啊，若你不在，不知還會昏迷多久。”清燕展顏輕笑，也不再揉額頭，兩隻手順勢勾在了石川脖子上：“我有些頭暈，你扶我去床上躺一會兒吧，能扶得動嗎？”
說是扶，其實根本就是抱。
石川楞了一下，然後用力將她抱了起來。
清燕身材極為勻稱，即便比石川高了半頭，也沒有多重，所以倒也不算費勁。隻是身體不可避免貼著的那種感覺，讓他有些緊張，心裏也有些矛盾。
將清燕放到床/上迷糊不醒的羅麗莎旁邊，蓋上被子，倒了杯熱水給她，兩人說了幾句話，又將虛掩的門關好後，石川進了廚房重新生火煎藥。
兩人斷斷續續說著話，都沒有發現莫勻山不知已在屋後站了多久。
他沒有要進屋的意思，聽著兩人的對話，確定他們安然無事，又確定今晚不會有人再來這裏後，轉身融進黑夜。
不知為何，他的臉色很白。
今日發生了太多事，注定不會隻有石川一個人不平靜。
“館一”後院內，老板娘和十數名妓女麵色慘白，雙膝跪在地上不斷顫抖，根本不敢抬頭看一眼。
院角敞著門的房間裏，羅玉花脖子上套著她的粉紅色裙帶，高高掛於房梁上，迎著門外灌進來的風微微擺動，雙眼圓睜，兩顆眼球仿佛要鼓了出來，舌頭伸出老長，已然氣絕。
靠近山腳那片區域的某個旅館房間內，石陽臉色隱隱凝重。